那人本来只是径直去往青莲峰的方向,却似乎陡然看见平台上的谢芝,而后越过她,看见了盘坐在玉阶上的钟离晴。
谢芝本能地觉得不妥,正要挡住钟离晴,那人却已经调转方向,朝着她们这边飞掠而来。
离得近了,双方一对视,发现这人谢芝也认得,正是青云院里出了名的刺头,仗着自己的家世就胡作非为的郡王公子罗仲伦,与他那嫡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平日里,谢芝对他们罗家的人都是能躲则躲,只有那些攀慕富贵的弟子才会上赶着去他们身边卖好——不知道他为什么冲着两人过来,只怕没什么好事。
谢芝攒紧了手中的剑,正要出言,不防他狞笑一声,二话不说便要越过她,抬手便向钟离晴发出了一道火箭,竟是对着她的面门而去,恶意昭昭。
劈手结起一面水盾挡下那火箭,谢芝冷声喝道:“住手!这是在洗剑台,休得放肆!”
“正是因为这里是洗剑台,我才要出手将这目中无人、不遵法纪的丫头教训一番!洗剑台乃是本派重地,岂容这小丫头胡来!”那罗仲伦却倒打一耙,说得冠冕堂皇,不顾谢芝的阻拦,硬是要将钟离晴打落玉阶——相持不下,两人索x_ing拔剑斗了起来。
只是,谢芝虽然与他一样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却不如他家底丰厚,穿着防御的内甲,戴着提升攻击威力的戒指,脚踏轻盈身法的法靴,连腰间的盘扣玉坠都是迷幻神智的法器,几重叠加之下,很快便将谢芝压制住了。
正激斗时,却听一个娇俏的声音惊道:“咦,主人、主人,那边有人在打架!”
话音才落,一道白影便倏然蹿了过来,仿若雷电一般越过两人,更是激起了一道道电弧,将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惊得各自后退,不约而同地看向蹦跳着而来的那团白影,竟是一只软萌可爱的小兔子。
那兔子抖了抖耳朵,竟是口吐人言:“呔!洗剑台重地,不允许打斗!”
——只有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妖兽才能学人说话,这兔子虽然看着娇弱,只怕修为不低。
“真真,走了。”另一个冷淡的女声远远地传来,声音的主人却是一位身着玄衣的女修,她抱着手中乌沉沉的宝剑,敛眉看了过来,眼中却只有那蹦跶的小团子,根本不曾将谢芝两人放在眼里。
“可是主人,他们……”小兔子闻言,立即听话地腾身跃起,几个蹦跳间便落在那玄衣女修的肩膀,爪子扒拉了几下自己的长耳朵,软糯地说道。
“不必理会。”那女修反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清冷的目光只有在看向那团子时才带有几分温度,随即便带着她走向了刑峰的方向。
“哦,都听主人哒!”兔子被摸了耳朵,开心地在女修的肩膀上打了个滚儿,顿时将方才行侠仗义的念头抛在了脑后,不住蹭着主人的脖颈,撒着娇。
自那玄衣女修一出现,强大的气场便震慑住了两人,而她转身以后,那股子威慑才消退了几分。
谢芝深吸了一口气,出言求救的话始终如鲠在喉:若不是那只兔子的存在,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在那玄衣女修的威压下碎成齑粉——那人实在太可怕了。
身着玄衣,又朝那个方向走,应该是刑峰的人……究竟是刑峰上哪一位呢?
谢芝正猜测着,不曾想那罗仲伦是个卑鄙的,趁她不注意,竟然猛地蓄起了灵力,挥剑向着钟离晴狠狠地劈了过去——剑势狠辣,若是落在毫无防备的钟离晴身上,只怕不死也要落得重伤。
而此时谢芝再要出手阻拦,却为时已晚。
正危急时,却见盘膝而坐的钟离晴似有所感一般,握剑的手陡然一抬,横剑挡住那道剑气,不仅如此,手腕一转,竟将那剑气如数弹了回来。
本以为得逞的罗仲伦猝不及防,被自己发出的劲气打了个正着,脖子一疼,立时飞溅出鲜血来。
“你、你!”他捂着脖子,指着钟离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显然是不曾料到她的反应。
后者却并不理他,再次阖上双眼,气势却倏然一变,方圆百米的灵气都以她为中心,开始汹涌而来,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离,在她身边聚拢成了一层又一层,最后竟然将她包裹成了一团白茧。
那灵力浓度高得吓人,而身处在灵力漩涡附近的谢芝也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恐慌,好似一个不注意就要被那些灵力压扁压爆。
她想离开这里,却发现根本不能动弹了。
当台阶尽头出现阿娘的时候,钟离晴便知道要糟糕——炼心路,果然是考验道心的磨折之路。
这台阶上的诸人,不是惨死在她手上的,就是败在她手下的,若是她内心有半点软弱,恐怕便要着了道去,只可惜,钟离晴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既然当初下手将他们除去,这一次,也不会有丝毫心软。
冷着脸再次划断了曹潜的脖子,反手一剑刺进尤楚鹤的胸口,又一掌隔开敖幼璇的攻击,抬腿将扑过来的敖少商踹开,凝出十道火箭,呈扇状向周身攻击——独独避开了那玉阶尽头的方向。
被钟离晴的攻击打中的人,马上便化成了碎片,消失在玉阶路上,最后也只余下那个温柔浅笑的白衣女子,定定看着钟离晴。
“阿娘,晴好想你。”钟离晴慢慢朝着终点走去,边走边轻轻说道。
“阿娘也想你。”白衣女子弯了弯眉眼,柔声说道。
钟离晴嘴角一勾,笑得欢喜,不由加快了步子,走向那女子:“那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她伸手想要去拥抱白衣女子,却不忘在身上凝结了一层灵力护盾,心底已经做好了被偷袭攻击的准备——明知是陷阱,可若是阿娘,她甘之如饴。
不料那道幻影正扬了笑要答应下来,手上也运起了攻击,“好”字还未出口,却被一道外来的剑气击中,只听“呲”地一声轻响,那白衣女子也开始碎裂起来。
“阿娘……不要、不要!”钟离晴难过地看着那道幻影碎成了漫天光点,眼中还停留在她最后那一抹欢欣喜悦的笑上,心好似被人狠狠擂了一拳,痛得无法呼吸。
幻影消散,场景一变又回到了洗剑台,钟离晴恨恨地睁开眼,反手将罗仲伦的剑气抽了回去,正要冲过去教训他,却发现体内的灵力开始暴涌,大有要将她的经脉都撑破的架势。
顾不得其他,钟离晴连忙又盘膝坐好,摒除杂念,尽力调息引导体内乱窜的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那囤聚的灵力终于一清,好似被什么给吸收了。
谢芝觉得压力骤减,连忙看向钟离晴化身的白茧,却发现她外面的那层茧已经脱落,而四周所有的灵气正以r_ou_眼可辨的速度被钟离晴所吸纳,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些灵气便融进了她的身体之中。
这时候,忽然从钟离晴身上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将离得近的谢芝压得一个趔趄,差点没忍住跪倒在地;捂着脖颈间伤口的罗仲伦则没她那么幸运,伤口陡地开始飚s_h_è 鲜血,根本压制不住,他的脸在瞬间失去了血色,终于忍不住昏了过去。
而那些血,仍在不断往外飞溅。
最后,钟离晴身上宝光一闪,灵力化作一团浅金色的光晕,钻进她的丹田之中——芝忽然意识到:这姑娘,竟是在结丹。
而这金光,显然代表她结丹成功了。
想到这个与她一道走炼心路的姑娘,竟然已是金丹期的修士,谢芝的心情很是复杂,喜悦之外,又有着几分感慨。
与此同时,一袭白衣悠悠出现在洗剑台,正是将她们带来的陆纤柔。
而在她身后,还有跟着一大堆仆从,面色冷凝的罗志光。
“陆长老,这秦衷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杀害了我罗家的子弟,还请将她交给我处置。”罗志光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仆从去照看重伤濒死的罗仲伦。
他本是带着纳贡的厚礼要去拜见掌门,却听到消息,被罗仲伦那小子抢了先,先一步溜去了青莲峰——他们两人之中,若是有一方能得到崇华的支持,那这郡王继承人的位子,便算是坐稳了。
心里一急,火急火燎地带着人赶来,却不料刚好见到这小子被重伤,罗志光心里自然是巴不得他就这么死了,可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身为世子,自是要以丹阳郡王府的颜面为重——庶弟被人打伤了,作为兄长,他必须要讨一个说法。
“这却不行。”陆纤柔冷声拒绝道,“这其中定有误会,不可Cao率武断,一切等秦衷醒来再从长计议。”
眼看着秦衷正在巩固金丹修为的关键时机,陆纤柔如何能放任罗志光对她不利?
不知前因后果,到底没有立场替她辨白,只能挡在钟离晴身前,不让罗志光发难。
“有什么误会?秦衷身为青衣弟子,擅自闯入洗剑台,更是将我庶弟害死,我前眼所见,哪里能有假?我丹阳郡王府的势力虽然比不上崇华,但也是一方豪雄——区区一个青衣弟子,莫非还抵不上我庶弟郡王之子的身份?今日,她必要给我一个交代。”罗志光也强硬地说道。
陆纤柔蹙了蹙眉头,正要分说,却被一个熟悉而雍容的女声抢了先:“没什么好交代的,本座说她没错,她就是没错。”
“哈,笑话,这却是什么道理?”罗志光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想也不想地嗤笑道,“你说她没错就没错,凭什么?”
“就凭本座是崇华派的掌门。”那女声终于在一片白光中显出身形,竟是一位身穿紫色锦袍的女修,她冷哼一声,虽然只是淡淡地平视着罗志光诸人,却无端端教人觉得如山压低,威仪赫赫,“而秦衷,是本座即将收入的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