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征不明所以,但是本能的觉得害怕,他下意识的望向那些眼珠子,那些眼珠子也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竟然有一丝天真无辜的味道,沈征颤声道:“他们不会原来都是......”
昀阆冷冷道:“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沈征刚想问怎么试,昀阆两步冲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猛地抽出了他的佩剑。
“喂!”沈征刚想说这剑乃王上钦赐,有几分重量,寻常人提不动,至少以沈溪的体格不大行,却见那少年单膝跪下,双手倒替剑柄,狠狠地将剑柄c-h-a进了地面!
那一套动作大开大合,畅如行云流水,盖以气吞山河之势,沈征莫名的被震慑,小退半步,却见剑锋下地面骤然裂开,昀阆道:“接剑!”他下意识的伸手,昀阆便将剑抛回他手中。
接下来他就明白为什么昀阆要将剑还给他,他从破口坠落下去,耳边无风,足下无地,一直一直的坠落。
本能让沈征采取了措施,他持剑深深捅进了侧方漆黑的墙壁里,只留了个剑柄在外,他单手吊在那剑柄上,虚虚的悬在半空中。
“小子!”他额角生汗,放声大吼:“你怎么样!”
“管好你自己吧!”下方传来昀阆轻蔑的笑声,渐行渐远,越来越低微,很快淹没在一阵凄厉又凶狠的鸣叫声中,那鸣叫声宛如一个哑了嗓子的成年人在嚎叫,荡开层层回音,只让人觉得牙酸胆寒,沈征仰起脸,愕然看见距离他几丈远的高空,一只巨大的黑色鸦禽正在振翅飞翔。
那巨鸦腹部破了一个大口,正淅淅沥沥的往下漏东西,一串一串的,劈头盖脸朝沈征砸来,沈征呆了呆,看清了,是那些眼珠子。
他腰间的符囊适时发出了淡淡的青光,将他包在其中,那些眼珠子纷纷被弹开,近不得他的身,无穷尽的坠落下去,有些眼珠子几乎是擦着沈征的鬓角而过,他毛骨悚然的听到了窃窃人语,像是在呼号一般。
“救命救命!”
“我不要下去我才不要下去!”
“抓一下他,抓住他呀!”
“让开,我要钻他的耳朵!”
“钻头皮,钻头皮吧!”
“啊啊......我掉下去了!”
.....
叽叽歪歪,肆无忌惮。
沈征脸色发白,手臂青筋爆出,颤抖的厉害,上方那巨鸦却疯了一样上下飞舞,俨然是被昀阆那一剑捅的狠了,东撞一下西撞一下。
那么,昀阆在哪儿呢?
沈征眯起眼,他低头看见了那个轻盈如燕子一样疾步上行的玄衣少年。
昀阆足踏墙壁,一点及起,飞快的窜到另一侧壁上,迅疾无影,毫无阻滞,过程中精准的避开了下雨似的眼珠子,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超过了沈征,像一根羽箭直逼上方的巨鸦。
这样的腿脚功夫已经不是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了,沈征低头改抬头,瞠目结舌。他常年带兵,所见过的最强壮利落之人攀爬陡峭悬崖都需要工具支撑,且步履维艰......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思虑辗转间,昀阆已经纵深一跃跳上了鸟头,一拳击在巨鸦天灵盖顶,那鸟哀鸣一声朝下飞来,沈征定睛一瞧,又是一阵恶心,这鸟竟是复眼,巨大的瞳孔里有无数细小的眼睛,因为挨揍生出各异的神态,昀阆道:“这丑东西长时间呆在虚无之境,为了提升力量将虚无里的东西都吞了下去,那些东西为了反噬就长在他身上了,双双变成了虚无之境的一部分,大舅子你应该感谢他给你清出一片能落脚的地方!”
沈征一愣,吼道:“说了不要叫我大舅子!”
那巨鸦听到“丑东西”一词时发出一阵激烈的尖叫,像是狂怒了一般,猛地扬起了颈子,昀阆道:“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语毕,他反手摸向发髻,低喝道:“无心!”
——然而他掌心里摸着的却是一束乱舞的头发。
昀阆:“.......赵扬这个孙子。”
沈征道:“你这时候骂赵扬有什么用?小心!它变身了!”
☆、第十四章
沈溪攥着那根簪子,却不见昀阆本人,他原以为昀阆先行回了饮冰居,可回去却扑了个空,他不得已又辗转外出,在宛霜城里四处打听寻找,马不停蹄的找了两天有余,一无所获。
昀阆可以为了像他的随从更衣换饰,但这跟簪子一直保留着,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轻易丢下来。
——一定是出事了。
沈溪心急如焚,他开始懊恼,甚至有些后悔。
“我当时为什么要用那种口气跟他说话!”他掐着眉心想:“他本意是为我好啊。”
正在此时,大街上远远见一人火急火燎的跑来,边跑边喊:“二少爷!不好了!”
沈溪道:“阿蛮?有话慢慢说。”
阿蛮上气不接下气的以手撑膝道:“家里出事了!”
沈溪心里“咯噔”一声,慌忙道:“出什么事了?”
“商郡主带着赵世子到家里来抓人!”阿蛮满头大汗道:“说大少爷杀了商小侯爷,这会儿已经带了佣兵把咱家围起来了!”
沈溪与阿蛮二人赶回沈家大宅时,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在拉扯,沈德楷一大把岁数了竟冲锋陷阵的与人理论,袖子卷到了手肘上方,大有要干架的意思。
沈德楷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悍勇的x_ing子,为了赚钱养家,他上山下海,除了杀人越货几乎什么行业都做过了,年纪大了以后家中妻小健全,这火爆脾气才渐渐往平和发展。
但这不代表他没脾气,看平时骂沈溪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边站在罗伞下乘凉的商郡主便是个活靠山,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的眼色行事,而她至始至终没给过沈家人一个好脸色。口角一起,赵扬干脆伸手对着沈德楷推搡,沈德楷到底岁数摆在那儿,被推的连连后退。
沈溪飞奔将至,见此场景大怒,他冲上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德楷,一边猛推开赵扬厉声道:“你再碰一下我爹试试?”
赵扬猝不及防,定睛瞧见来人是沈溪,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沈二公子啊!”
沈德楷见到小儿子如及时雨一般前来救场,竟有些热泪盈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道:“溪儿,他们非说你大哥杀了人!”
沈溪安抚似的拍了拍沈德楷,按捺住怒气道:“赵世子,凡事讲证据,你这样无凭无据带人前来闹事,说出去不怕遭人耻笑吗?”
“谁敢耻笑?”那厢一直冷眼旁观的商郡主发声道:“你大哥仗着位高权重,恃宠而骄,杀我爱子,这都不怕世人诟病,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双目通红显然是哭过,又用绢子拭了鼻尖命令道:“赵扬,你尽管抓人,出了事我担着!”
“慢着!”见卫兵们就要涌上来拿人,沈溪将老父往身后一揽道:“商郡主,我以我的x_ing命担保,我大哥绝不会杀商子罗。”
“你的命值几个钱?”商郡主冷笑:“就是十个你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我儿一根汗毛!”
“是,我命如Cao芥。”沈溪沉声道:“可郡主你浪费大量的时间在这里与我们纠缠,却放走了真正的凶手,难道就甘心吗?”
商郡主微微一怔,竟一时无法反驳,沈溪皱眉看向赵扬,冷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商子罗死了,尸体呢?”
“自然是被你大哥藏起来了!”赵扬道。
沈溪冷笑道:“你单凭一张嘴就说商子罗死了,岂不是在咒他死?而且他前天没有来你岳海楼祝贺吗?你不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吗?”
赵扬眼中闪过异色,辩解道:“他今天在我岳海楼喝醉了酒,乱说话,我差人把他带去我家宅里醒酒,有问题吗?”
沈溪道:“保不准是你杀了他嫁祸给我大哥呢?”
赵扬道:“我有什么理由杀他?人人都知道我和他是好友,反倒是你大哥,刚与他结了仇怨!这件事整个宛霜城的人都知道!”
沈溪道:“还是那句话,证据呢?”
沈溪平时不大与人争辩,在众人心里一直是个挨打不吭气的闷包袱,此时骤然变得口齿伶俐,字字在理,倒让局势变得模棱两可起来,商郡主眉目稍稍舒展,充满迷惑的看向赵扬,适时屋里传出女人悲伤的哭泣,正是王氏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我的征儿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会不会出事了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啊!”
那女人平时y-in阳怪气惯了,总给沈溪一种骄矜难惹的印象,但此时倚在冯氏的臂弯里哭的皱纹四起,苍白的鬓角也散落下来,显得甚是可怜。
冯氏一边用手替她梳理鬓发,轻言安慰了两句,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沈溪一眼,言下之意明了。
沈溪微一点头,意思是我一定会护着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他转头道:“商郡主,都是做娘的人,商子罗下落不明,我大哥又何尝不是下落不明?与其在这里互相伤害,不如出去寻找——”
“不用找了。”赵扬忽的打断了他的话,幽幽道:“你刚才不是说要证据么?我找到证据了。”他举起手,晃了晃手中的一片银甲碎片:“这是我家仆刚刚找到的,是你大哥远征将军的盔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