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成人了, 冒智齿呢。”钱越扔掉棉签,拧好碘甘油的瓶盖, 转脸叮嘱何权, “两小时之内别喝水吃东西啊。”
何权皱眉捧着脸点点头。一早起来半边脸疼得跟被谁打了一棍子似的。俗话说医者不自医,何权到医院后召集了半个病区的医生护士帮他“会诊”,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长智齿了。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何权疼得一点精神都没有,钱越看他那副委屈样赶紧去药房拿了瓶专治牙疼的碘甘油帮他涂。
“智齿?拔了吧, 要不老得疼。”禾宇等何权从护士站里出来后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有炎症的时候不能拔, 得等消了再说。”何权接过他臂弯里挂着的外套, “谢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我今天去给关关领护照,刚好路过。”
“这么小就办护照?”
“春节想带她出境去玩,再小也得有护照。”
“新西兰是吧?”何权推开办公室门将禾宇让进去,“真好,我春节值三天班,从年三十到初二。”
“晚上也值?”
“不用,三十那天是到四点,初一初二就上午半天,但是下午晚上得随时待命,不能离开大正方圆五十公里以外,顶多去郊区半日游。”何权回手带上门,把干洗好的外套挂到衣帽架上,“坐,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咖啡。”禾宇坐下后长长舒了口气,“我想念死这个了,打从怀孕开始到现在,一口没喝过。”
何权诧异地挑挑眉:“又不用自己喂,喝咖啡怎么了?”
“老人家的观念,吃颜色重的疤痕明显,我妈现在都不让保姆炒菜放酱油。”
“嗯,这是亲妈。”何权倒好咖啡粉,“美式?”
“就纯的,一晚上起来六次,我其实是想来你这睡会的。”
“睡吧。”何权大方地抬抬手,“沙发新换的,可舒服了。”
禾宇偏头笑笑,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何权:“不开玩笑了,何权,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刚刚缓和的疼痛在听到禾宇的话后又有加剧的趋势,何权按住耳侧以减缓痛感,烦躁地皱起眉毛:“你要替郑志卿做说客?”
“他打电话你不接,去你家你不开门,我刚看病区门口贴着‘大白与狗不得入内’,也是说他吧?”
何权使劲喘了口气。虽然郑志卿犯的不是原则x_ing错误,但他就是不想理那白痴。能不能行?喝点酒就散德行,嘴上没个把门的,丢的全是他的脸!
“我也不是要替志卿做说客,只是觉得你没必要为这件事生气。”禾宇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盆骨模型转着看,“这模型做的像真的一样。”
“那就是真的。”何权搓搓眉毛。
禾宇尴尬至极,赶紧把骨头放下在裤子上搓了搓手。
“消过毒的,没事儿。”何权拿过瓶免洗消毒液往他手心里挤了点,“禾宇,我并不是有多气郑志卿把事情说出来,而是当时那种场合,都挺高兴的非闹这么一出。”
“我知道,你是怕被长辈看轻,更不想被人可怜。”禾宇反复搓了几遍手,稍稍挪了挪位置远离那块骨头,语重心长地对何权说:“我当初是担心志杰和我抢抚养权才瞒着郑家关关的事,可事情并不像预想的那样糟糕。而且要不是爸给调血过来,我这条命就没了。何权,人不可能独活于世,有些事情压在心里是和自己过不去。”
何权接好一杯咖啡递给他,叹息着摇摇头:“说出来也没觉得好过,反倒招人眼色。”
“不会,爸这几天一直在念叨让你和志卿早点把婚结了,妈那……她有个女儿养了九个月没了,你知道这事儿吧?”
何权点点头。
禾宇端着滚烫的咖啡,眼神略显惆怅:“那天从酒店回去,她抱着孩子的小衣服整整哭了一夜……何权,大家都能体谅你的心情,也不会有人给你眼色看,你别多心。”
凝视着脚边地砖上的一道细小裂痕,何权紧紧抿住嘴唇。牙没那么疼了,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一些。禾宇正要继续劝,看到门外有人在晃悠。
“找你的?”他问何权。
何权回过头,打开门看到一位穿着EMS制服的工作人员。对方看屋里有俩人,问:“哪位是何权?”
“我是。”何权说。
“哦,这是您的包裹,麻烦签收。”对方把沉甸甸的箱子放到地上,撕下箱子上贴的快递单递给何权,“还得缴一百二的税,从日本过来的,在海关被抽检了。”
何权签好字付完钱,斜眼看着那个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箱子,下意识地摸摸脸——郑大白啊郑大白,你是马屁拍马蹄子上去了,老子嘴都张不开,根本无福消受。
“禾宇,你爱吃零食么?”何权指着箱子,“郑大白同学去日本开会买的。”
禾宇微笑着点点头,好人果然有好报。
何权倒是没把零食全给禾宇,那一大箱得有十斤,没等吃完就得过期。病区里的医护人员都分到了点郑专务寄回来的零食,谁看见他都说声谢谢,弄得郑志卿莫名其妙。
瞧见郑志卿在病区门口探头探脑,钱越往主任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郑志卿正对着门口贴的“大白与狗不得入内”皱眉头,看到钱越从护士站里出来,冲他招招手。
“何主任说,可以跟你聊五毛钱的。”
别说五毛钱,五分钱的都行啊!谢过钱越,郑志卿兴冲冲地穿过走廊,敲开何权的办公室大门。
“阿权,那天我——”
“一个字一毛钱,您的余额已用光。”何权呛声打断郑志卿,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