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瘦了那么多, 怎么裤腰还能这么紧!?”
何权皱着脸低头看郑志卿把皮筋穿过扣孔绕到扣子上,绷住两边翘起的裤头。办公室里就这一身西装,待会得去齐家信那吃晚饭,何权来不及回家换一套的。按说这身西装应该没问题,两年前做的, 那会他比现在还重点呢, 谁成想现在裤扣竟然系不上。
“紧的不是腰, 是胯。”郑志卿偏头看了眼何权屁股上被绷得发亮的布料, 抿嘴笑笑,“已经过八周了, 骨骼开始变化,阿权,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当然清楚, 可能差几毫米?”何权回手搓搓尾椎骨的位置,拧着眉毛将额头抵到郑志卿的肩膀上, “郑大白,你得去给我买个软垫了, 疼的我坐不住。”
“去齐老那之前拐趟超市。”郑志卿也上手帮他揉。
坐骨神经受到压迫导致的疼痛, 产科常见, 越是坐和躺越疼, 也没办法缓解只能等自行消失。乔巧打趣说这是小白嫌何权懒, 催他站起来多活动活动,然后何权就找各种j-i毛蒜皮的小事支使郑志卿跑腿。
比如西装,本来可以让干洗店的店员送的他也叫郑志卿去取。
“想见我就直说。”送西装到何权办公室时,郑志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在电梯里院长看他拎着干洗袋按下六楼的按钮,直用“那种”眼神看他,还干笑着说“冬天太干燥容易犯气管炎哈”。
何权拉开抽屉,翻出那张许久之前贴在病区门口的“大白与狗不得入内”A4纸,笑眯眯地看着他。
当着孩子们的面齐家信是一副低姿态,但当着亲家的面,他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老爷子让郑家夫妇在客厅里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才露面,没坐轮椅,挺直腰板拄着龙头手杖,虽行动缓慢但周身一如既往地散发着威严。
齐家信穿的是衬衫布裤毛背心,他的随意同郑建平的西装三件套和许媛的修身旗袍形成鲜明的对比,尽显长者的从容。要说郑建平也是年近七十的人了,但对齐家信仍旧像个晚辈那样恭敬。毕竟,老爷子一辈子经历的风浪,写成书摞起来怕是要比郑志卿还高。
“不好意思,人老了,动作慢,让你们久等了。”齐家信抬抬手,示意起身迎他的郑氏夫妇坐下。
“齐老不用客气,是我们打扰您休息了。”郑建平说着,和妻子交换了下目光。
许媛心领神会,从手袋中拿出个素白的信封放到茶案上,笑着说:“齐老,前两天听志卿说,您马上就要做太公了,我给您道声喜……这一千万的支票,是我跟郑董给孩子的教育基金,可志卿他们不收,只能麻烦您替他们存着了。”
齐家信随意地摆摆手,说:“我要是收了,阿权怕是这辈子也不进齐家大宅的门了,他连我的钱都不要。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人家眼一闭,万事休矣,c.ao那些闲心干嘛。亲家母,收起来吧,啊。”
许媛面色略显为难,郑建平点点头,示意她把信封收起来。其实他早就知道齐家信不会收,给支票是为了表明郑家重视何权的态度,让齐家信心里舒坦。
“阿云啊——”齐家信冲厨房那边喊道:“把我给亲家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郑建平忙说:“齐老您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就因为是一家人了,我才舍得给你们。”
齐家信接过云姐递来的红盒,打开盖子将那株嵌在绒底上的人参展示给他们。郑建平不懂中药,但看那些细长的须根都被金线仔细地固定住,当下明白这根人参肯定价值不菲。
将盒子交给许媛,齐家信抬手指指人参:“这老家伙的岁数比咱们三个加起来还大,现在能挖着这样的老参真得凭运气,多少年都难收上来一支。要说这人参价钱也虚高,比这年份还少的,动辄拍卖会上拍出个一两千万。”
“这太贵重了,齐老,您还是留下吧。”许媛作势要将参盒还给齐家信。
齐家信回手一挡,看似随意地说:“我们阿权不比这个金贵?他我都舍得让你们领回去,一根Cao算什么?你们要是不收,也把我外孙还回来。”
“夫人,这是齐老的心意,收下吧。”
郑建平客气地点了下头。姜还是老的辣,他明白,齐家信借送人参来提点他们,何权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
吃完饭郑志卿出门送父母,何权拧着眉头坐客厅里喝药。吃饭之前郑志卿就让云姐把何权的药煎上了,饭后半小时刚好晾到可以入口的程度。虽然何权喝了三天就不吐了,但还是遵医嘱喝满两周,据说这次按疗程喝完,下次再怀也不吐。
何权反复重申只要这一个,生完就去埋管,不用试用装了,来标准剂量的。对于何权不再提结扎自己这事儿,郑志卿略感欣慰。
放再多的糖也盖不住中药那股苦味,更何况齐家信还禁止郑志卿往熬好的药里加糖,何权就差捏着鼻子往下喝了。糖本身就是一味药,中医按药x_ing分,白糖凉红糖温,加在药里会影响药x_ing。科学的解释是,蔗糖本身含有各种杂质,会与药里的蛋白质及鞣酸起反应使其有效成分凝固,降低功效。
郑志卿本想让云姐给何权拿勺蜂蜜,但齐家信说蜂蜜润肠,孕期禁止食用。
“良药苦口。”齐家信慈爱地望着被苦得皱起脸的何权,“阿权,春节休几天啊?”
何权抽抽气——靠空气流通带走嘴巴里的苦味——说:“两天,初二初六,参加同事婚礼。”
眼里稍稍掠过丝失望,齐家信试探着问:“三十儿有空回来吃年夜饭么?”
何权抿了抿嘴,说:“外公,您知道亲戚们是怎么看我的,那种大家族的聚会,我待不住。”
“哦,嗨,看我,光想着自己高兴了。”齐家信干笑,“那就有空常回来吃个饭,平时就我自己和云姐张妈她们,怪冷清的。”
何权突然想起了什么:“上次回来忘了问了,龚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