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赵擎烽祝陛下……喜迎新岁,辉泽八方,”说完也不顾什么礼不礼,赵擎烽直接从身后捧出一只金盖小匣:“此乃臣从西北寻来的极品天河石,臣只是个粗人也不懂雕成个什么好玩意,就凑了这么一匣来,送给陛下给娘娘们做首饰吧。”
那司礼的小太监随着他上前,打算接过那小匣子,却不想被赵擎烽一晃,他非要自己将金盖打开,将那一匣子大大小小,映着盈盈蓝光的天河石在殿上招显似的晃了晃才让小太监收走。
秦渝看过后,也很是开心的夸了赵擎烽几句,但到底只是寻常珍宝,也并没有多引人注意,就这么过去了。
赵擎烽献完了礼,回到坐席上,心中虽还算计着接下来的行步,但自觉今日之伏已然埋好,便只等挨完这无趣的晚宴,回去做“正事”了。
既无歌舞玩乐,群臣献礼也不过一二个时辰罢了,再加上李徽得了秦浣之前的授意,有心推动着这年宴早早的便结束了。
可等赵擎烽匆匆赶往殿外,打算与秦浣趁乱来个顺路同行时,却只看到了守在外面等候着他的德多。
“主子托我给您带个话,说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晚宴结束得早,便将事儿都做完了了事,”德多便重述着秦浣的话,便回想着片刻前自己主子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忍着笑将剩下的话说完了:“主子还说,他今夜在苑里收拾好了等您回来……”
赵擎烽无奈的笑了出来,想起殿上秦浣看他的眼神,原是在这里留了手等着他呢。
“他等我?”赵擎烽顺手一掩身上的衣袍,大步迈下大殿的石阶,“那便看看今日之事,谁更快吧。”
说完,便胸有成竹的迎着烈烈寒风,向宫外走去。
秦浣虽离殿较早,但他却并未出宫,而是候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拨弄着腰间的锦囊,只待何无顷带人经过时,便迎了上去。
那何无顷见着是他也是一愣,本只是面上不动声色的相互问候一番,却不想秦浣却俯身作揖,如晚辈向长者拜年般,甚至带着几分孺慕之情的说道:“安平祝大人新岁添福,康寿延年。”
何无顷又一眯眼,忙做出热络的样子,上去扶了秦浣:“殿下,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折煞老臣了。”
秦浣温雅的笑笑,又作揖道:“大人是长辈,又为我大启沥尽心血,怎么就受不得安平这一拜了。”
何无顷心想近日虽与这位殷王殿下走得近了些,但也绝不至于让他专程来拜,心中清明几分,又与他聊了几言后,试探道:“不知今日殿下在此专程等候老臣,可有什么要事?”
秦浣眼神一转,作出一副笑得勉强的模样:“安平只是仰慕大人风骨,敬佩大人治国之能,又知自己身份低微,平日与大人不好相交,故而趁此良机,向大人拜个年罢了。”
何无顷亲切的笑了笑,话语中却有些逼人:“哎,殿下亦是龙子皇孙,怎能这般妄自菲薄呢,不过……殿下今日来找老臣,怕不止拜年一事。”
秦浣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一般,往后退了半步,而后稳住身形:“大人,大人当真明察秋毫,安平确有一事,不,确有一物要献给大人。”
何无顷将他这副慌乱的神情收入眼中,暗暗满意他当真是个年纪轻好拿捏的,面上却越发和蔼:“此处风冷,老臣想起尚有些重要的书折封笔前遗落于议事厅中了,殿下可愿同行去那里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既没法调情又没法流水账,就很难受 ̄へ ̄
第26章 (二六)酒火
“此物乃是自小伺候我长大的嬷嬷所留,前年她临出宫前交与我的,只说是前人所托。”
“安平虽不懂国事,但也觉此物可能关系重大,故而不敢私藏,才将此献给大人。”
“安平……安平自知是个无能,但也不想一直困于深宫之中,望大人能提携一二……”
枯木一般的手仍止不住的颤抖,何无顷一遍一遍抚着秦浣送来的那份漕渠图,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激荡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此物乃是大启重兴之机,亦是他何无顷千古留名之机。若漕渠可成,若漕渠可成……!
良久,何无顷才慢慢平复下心情,他一生精于算计,此刻却恨不得再多出几副头脑,好想出个既能保地方又能修漕渠的万全之策。
杯盏中的原本滚热的茶水已经凉透,何无顷仍一动不动地坐在议事厅中,秦浣将那漕渠图送上后不久,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他知道,何无顷见到此图必然再无心情搭理他什么,但是这一记重锤已砸下,待到何无顷心绪平复之后,必然会反复考量“秦安平”刚刚的言辞。
秦浣故意先说“前人所托”,便是要明白的告诉何无顷:这就是昭行太子当年沥尽心血所绘的那副漕渠图。而秦安平作为当年吴后一脉最后的独苗,此物会落到他手上也不是什么怪事。
而后再表明立场,他是个无能的,需要寻得个依靠脱离宫禁,完完全全附和何无顷傀儡的需求。
秦浣步履轻快的行走在宫巷之中,话已至此再加上那份自带留名千古之机的漕渠图,他就不信何无顷不会动心。
论起来他虽是在何无顷面前作戏,颇耗心神,但实际并未用多少时候便将话说完了。秦浣算计着,赵擎烽去找吉王,只这道宫墙一进一出便麻烦得紧,更不用说其中还要费那些唇舌了。故而他并不十分着急回文鸿苑去,反倒趁着四下无人,先往那万佛阁里转了一圈,与皇姐拜过年后,才慢慢往回走去。
可不想还未及走近,只远远地便看到自己宫苑门口拴了匹黑鬃高马,不用猜也知道那马必是赵擎烽的乌麟。
秦浣疑惑着上前,熟稔地拍拍它的侧颈,乌麟也十分亲昵的打了个响鼻:“他怎么把你带进来了,一起过除夕守夜吗?”
乌麟自然不会回答他什么,却见赵擎烽手抱一件极厚的披风从苑中走了出来,抬头对他说道:“是要一起守夜,不过不是在这里守。”
“什么?”秦浣一时并未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刚要询问时赵擎烽却臂膀一伸,将那厚重的披风裹到了他的身上。
“我是说,要带殿下换个地方过除夕。”赵擎烽笑了笑,转身去牵乌麟。
“换个地方?”秦浣一愣,却忽然想起正事:“你已经去找过吉王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擎烽无奈的叹口气,回身看着秦浣:“我自然是去找过吉王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快,是因为殿下算错了一件事。”
“那你可有事?”秦浣心头一沉,不禁上前抓住赵擎烽的衣袖,回想过种种谋划,却并未想出有什么大的疏漏。
赵擎烽笑着摇摇头,将秦浣的手握在手里:“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殿下猜错了一个丧子后老者的心思。”
“是……”秦浣一听,随即也想明白了,摇头低笑:“是,是我想差了,他今夜怕是不会见什么外人的。”
“是啊,他今夜只想跟家里老妻还有剩下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在一块好好过个年,并不想见什么访客,”赵擎烽回想起自己今日匆匆出宫那一趟:“不过也不是全无所获,吉王收下了我送的东西,约我节后可再过府一叙。”
赵擎烽用来投石问路的那块“石”,乃是一樽整块天河石所雕的佛像,此物虽不如秦浣的漕渠图分量重,但也另有一番意味。想他殿上当众赠与帝后的不过是些大小不一,零零碎碎的宝石,而献给吉王的却是极为难得的一块整石,其中孰轻孰重,吉王必能一目了然。
赵擎烽作为一个“粗人”,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吉王,在他眼中吉王府高于帝后。
“事情就是这样,我送下东西后就回来了,”赵擎烽说着,翻身就上了马:“不过我往回走时就想着,那吉王都要好好过个年,更不用说咱们了。”
“所以你打算带我去哪?”秦浣笑了起来,搭上赵擎烽伸来的手,任他将自己抱到马上。
赵擎烽将人揽在身前,又紧了紧他的衣裳,亲吻了一下他的侧脸:“自然是带殿下去个热闹的地方。”
说完便催动乌麟,直接在宫巷中跑了起来。
秦浣原本以为赵擎烽会带他去宫外小院,却不想他策马跑出皇宫后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直直向着太平都西城门就去了。
“你疯了,这时候出城!”秦浣眼看着西城城门近在眼前,此时城门早已关闭,若是硬闯必然会惹出乱子,于是便不顾风吹到脸上生疼,转头向赵擎烽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