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咳喘之中,还夹带了几声苦笑,等到终于平息下去后,秦浣踉跄着扑到冷硬的床褥上,一点点蜷缩起身体,强迫着自己尽力睡去。
烛华……求你,别出事……我只有你了……
又是一夜混乱的梦境,第二日醒来时,秦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却还是硬撑着爬了起来,向店伙计打听过方向后,再次纵马而去。
好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渐渐有了树木的遮蔽,总算不再是磨人的荒漠了。可秦浣却再一次感觉到了上天的戏弄,他迷路了。
夜幕下的,四周没有一点火光,秦浣也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毫无远行经验的他拼着一股劲能赶到此处已是不易,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只是知道一个大致的方位。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马就偏离了方向,故而行至半夜也未能找到下一处落脚的市镇。
秦浣现在只觉得累极了,但他却不敢随意找地方歇息下来,这荒郊野岭中,说不得藏了多少野兽虫蛇,依着他眼下的情况,随便什么都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身下的马匹也倦了,秦浣就不再催它,只由着它驮着自己慢慢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意识有些模糊了,四下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就连马蹄声都听不真切了。
他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身下的马忽然一声长嘶,秦浣被猛地惊醒,随即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难道是……前方的树丛间透出醒目的火光,秦浣强打起精神,驱马赶了过去。
拨开面前遮挡的树枝,更为浓重的血腥之气与灼热的感迎面扑来,这是他第一次亲临真正的厮杀过后的战场。
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未熄的战火,垂死挣扎的伤者……
秦浣强压下惧意,从马背上翻下来,一脚踏入遍地血水之中。他已经找到了这里,就没有理由因为恐惧而后退,他必须走进这一切,必须去找那个人。
“赵擎烽!”事已至此,他再不需怕什么了,索x_ing一面借着火光去查看身边的每一张面孔,一面扯开喉咙用着最为粗暴的方式,直接大喊着那人的名字:“赵擎烽!”
胸口又痛了起来,秦浣不住的咳着,分不清那血腥气到底是来自战场还是他的喉咙。可他还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只要痛意稍微缓和些,他便继续喊叫,直到再一次咳得弯下腰来。
“赵擎烽——赵——”秦浣终于不支地摔倒在积着血水的地面上,他再也走不动了,也再也喊不出了。
濒死的气息再一次将他笼罩,秦浣只是徒劳的睁着双眼,这一次他疲惫得连恨意与不甘都寻不到了,最后的最后却只剩下彻骨的悲哀。
重得一世,到头来却依旧是生不得相认相守,死不得同x_u_e而眠,老天不过白白给了他一份本就无望的期许,而后又无情的彻底打破。
至此至斯,当真凉薄。
“咳咳咳——”秦浣又咳了起来,鲜血自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汇聚到地上的血水中,秦浣终于浅笑着闭上了双眼。
漫漫沙场,血流成泽融于一处,他们死后大约还是能再见的吧……
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被人拥住了,有人用温暖而粗糙的手为他擦去面上唇角的血污,在他耳畔唤着……殿下。
秦浣欢喜地想要睁眼再看看他,欢喜地想要再叫他一声烛华,可最后却还是无力的坠入到了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闷s_ao的下场~~~
马上就能相认了~~
第8章 (八)烛华
苦涩的药汁划过唇齿之间,却因着干渴,不得不贪婪地咽下。
又是一阵呛咳,秦浣迷蒙地睁开双眼,可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了层纱似的,看不真切。
他这是……还活着吧?
夜风吹开厚厚的军帐,拂过床榻边灯台上的烛火,明暗不定的光引得秦浣又是一阵微眩,阖眸间却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坐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小心的扶起,那熟悉的体温几乎让秦浣落下泪来,温热的药汁再次送至他的唇边,秦浣顺应着对方的动作,将汤药喝下,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意外的,赵擎烽在喂完他喝药后,却并没有走开,显然,他已经察觉到了秦浣的醒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低哑的声音,自身后环抱着他的那个人口中传来,秦浣慢慢睁开眼,尽管近在咫尺,但他依旧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半晌他开了口,却只轻轻地唤了句:“烛华……”
“为什么,这样叫我?”赵擎烽颤抖着,用最为威厉的声音质问道,可眼神中却泄漏出了他内心的慌乱与近乎到渴求的希翼。他将那枚早已被他捏碎的蜡丸翻了出来,里面的字他只看过一次,便再不敢打开,唯恐再看时却发现只是他的臆想。
秦浣虚弱的抬手,苍白的手指将蜡丸中的纸条拈起,慢慢舒展开来,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尽管他现在还看不清,却依旧念出了几日前他亲手写下的字:“危险,速归……烛华,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赵擎烽一把握住秦浣的手,双目赤红,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又是谁?”
秦浣稍稍倾身,将侧脸贴到了赵擎烽结实的胸膛上,用最是亲密柔软的姿态,轻轻地问道:“烛华,你认不出我是谁吗?”
“为国者应执举烽火,燃照九州,为吾者……盼如帐中烛华,朝暮相伴。”昔年床帐之中,缠绵过后的窃窃私语,如惊雷一般传入赵擎烽的耳中。
再多的疑忌,再多的惊异,此刻都全部化为虚沫,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殿下,不拘皮囊,无论生死,他就是他。
如同伤兽一般地哀嗥,赵擎烽抑制不住地将秦浣深深地揉进自己的怀中,秦浣也虚虚的回抱着他,安抚一般,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脊背。
炙热的吻就这样落在他的唇上,而后又强势的侵略到更深的地方,仿佛要将这一十六年来日夜无息的绝望、哀痛与念恋全部讨回。
秦浣忘情的沉浸在这一场久别之后的痴、缠中,他的手慢慢移到赵擎烽的腰侧,寻着记忆中的那些敏、感动、情的部位。
“唔,殿下——”赵擎烽自然受不住他这样的撩、拨,却还是清醒的顾念着秦浣的身体,按住了秦浣作乱的手。
秦浣却低低的笑了,在赵擎烽的怀中越发舒展着身子,做出一副予所、欲、求的模样,微凉的手一寸寸的划过赵擎烽已然滚烫的脖颈,滑、入他的衣领中:“没事的,烛华……我要你……”
“烛华……”又是一声低低的呢喃,赵擎烽再也无法抑制住多年来挣扎的渴、求,将秦浣压、入柔软的被褥间……
【拉灯( ̄▽ ̄)/|】
本就极尽透支的身体再加一场抵、死、放、纵的情、事,秦浣自半夜便发起了高热,赵擎烽又急又悔,当下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守在秦浣床边,喂药、擦汗,片刻都不曾合眼。
好在秦浣心中郁结已开,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些时候后,第二天晌午,烧虽说还未退,但人却已经醒了过来。
“殿下……”赵擎烽见他醒了,立刻便凑了上来,“殿下可有哪里不适,口渴了吗?还是饿了?”
秦浣依旧有些看不清,但从声音中却也能听得出对方的疲倦,随即摇摇头:“我没事,你上来陪我躺会儿吧。”
赵擎烽伸手探了探秦浣的额头,轻声拒绝道:“殿下若还觉得累,就再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秦浣知他素来对自己又敬又爱,眼下必然是还在为昨晚的事自责,不想他去钻那牛角尖,便坚持道:“这床褥我睡得不踏实,需得你来陪我才行。”
赵擎烽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地躺到了秦浣的身侧,秦浣微微眯眼,想要依靠到他的身上,却只稍一动,浑身便痛得厉害。好在赵擎烽体贴着他的想法,见他难受便主动将人温柔珍重的揽进怀里:“殿下还有哪里不舒服?”
感受着赵擎烽的动作,秦浣微微一笑,用了些力气额头轻抵上对方的胸口:“没有,这样就很好……以后,烛华你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吧。”
赵擎烽呼吸一顿,揽着秦浣的臂膀也无意识的添了几分力气:“为什么?殿下可是生气了,臣之前不是不相信您——”
“你想到哪去了,”秦浣摇摇头,安抚的拍拍赵擎烽的手:“我只是觉得,这样‘殿下、殿下’的,不够亲近。”
赵擎烽一愣,自昨夜以来,他确实能感觉到秦浣的变化,当年东宫之中,两人虽也已是朝夕相伴,但总还恪守着着君臣之仪,故而便是最为亲密时,也仍有一丝克制。
而现在,他显然想要改变这些。
“烛华,你知道那日我饮下毒酒后,心中除了对父皇与j-ian人的怨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殿下!”赵擎烽一听到毒酒二字,便如利刃穿心一般,“殿下,都过去了,那些事您就不要再想了。”
秦浣轻叹一声,却犹自说了下去:“我后悔当时硬要将你留在身边,却还要端着什么太子的架子,与你若即若离,白白浪费了那些时光。”
“所幸,我又活了过来,”秦浣枕着赵擎烽的肩膀,似是心满意足一般:“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跟你守着什么君君臣臣的规矩,不要什么‘本宫’‘殿下’,只有你我,烛华与秦浣。”
赵擎烽一时无言,生着粗茧的大手抚过秦浣散在枕席之间的发,半晌才说:“可是,臣……我,还是想唤你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