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开拍,剧组的人还没到齐,早餐倒是已经在休息区备好了。热腾腾的包子豆浆,烧饼油条管够,还放了一溜的小咸菜供人自选,看起来就叫人胃口大开。
“没睡好吗?”
钟杳在国外待了三年,说不出的思念传统中式早餐,夹了两根油条坐下,看着林竹整颗笋蔫巴巴地往嘴里塞包子:“补个觉也没关系,今天的戏份不重,我应该拍得过来……”
常年跑通告的艺人,睡眠质量不好是活不下去的。
钟杳睡得比林竹还晚些,气色却依然要比做梦被导演骂了一整宿的经纪人好出不少。
“睡得很好!”
林竹咻地坐直,精精神神地摇了摇头:“还得化妆呢,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还是自己来稳妥。等开拍了我再走,出去给您找两套合适的衣服。”
他念叨着今天的安排,一边迅速振作,三两口把包子吞下去:“您中午想吃什么?我一块儿带回来。什么都行,只要市里有的……”
钟杳:“方便面?”
林竹:“……”
“逗你的。吃什么你定,我没有忌口,吃多了也不长胖。”
老天爷赏饭吃的钟影帝及时改口,低头把油条泡进豆浆里,全心全意享受早餐:“我钱包在咱们屋里,走的时候记着带上,不够还有卡,回头我把密码都给你。”
林竹抱着碗喝豆浆,脸上蓦地一烫,含糊着应声,碗里咕嘟咕嘟冒起一串小泡泡。
钟杳刚才说的是“咱们屋里”……
没能亲手叫对方起床的沮丧迅速被这几个字熨帖干净,林竹心口砰砰跳着,唇角止不住地翘起来,又偷偷瞄了一眼还在泡油条的钟影帝。
想把麻将机钉在隔壁那间麻将房地上!
人生总是不能处处遂心圆满的。年轻的经纪人咬着碗边,脑补了一连串容易被抓住罚款的念头,难得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低头一口干了剩下的豆浆。
“钟老师,能准备开始了吗?”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场务风风火火赶过来:“您的化妆间放在左手第三间,衣服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按着您的尺寸准备的,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再调整……”
钟杳也刚好吃完,放下筷子起身:“可以,辛苦了。”
《无桥》的场面铺得大,知名演员多,不用剧组的早饭,掐着点到现场参与拍摄的也有不少。
这回又加进来一位昔日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场务原本以为还要多解释几句,见他答应得痛快,立即生出不少好感来,笑着补充:“东西都给您备好了,两个助理的电话回头就发到小竹手机上,您有事就找他们。”
钟杳和声道谢。场务连声道着辛苦,又匆匆跑开,去了下一处催场。
看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钟杳不由好奇,问林竹:“剧组也知道咱们自己化妆吗?”
虽然信得过林竹作为经纪人的专业技能,但听对方说要帮自己化妆,钟杳却也没抱着太大的期待,甚至已经做好了这张脸就给他练手霍祸的准备。
——毕竟隔行如隔山,职业化妆师和专业画家几乎异曲同工,都是看着容易觉得简单,真上了手,手却有它自己的想法的。
更不要说不光要手上技术过硬,还要足够理解导演对角色和剧本的定位,分寸把握得稍错上一点,演员在镜头下就会显得格外刺眼。
剧组有专门的化妆老师,如果演员自带化妆师,或是经纪人要参与对化妆过程提出要求,通常都得和剧组事先打招呼才行。
钟杳都准备好了格外预留出半个小时,豁出这张脸让林竹过过瘾,却没想到场务居然真连化妆老师什么时候到都没提。
林竹摸摸脑袋一笑,点点头没应声,拖着他就要往化妆间过去。
边上路过的副导演恰好听见,笑眯眯搭话:“小竹在剧组的时候什么都搭帮手,每天从早忙到晚,帮着干了不少的活——听说化妆是人家从小练的童子功,水平不比专业的差,感觉抓得甚至还要更准些。给钟老师化妆,我们还是信得过的。”
林竹被夸得脸红,抄起一筐烧饼塞给副导演:“您怎么起这么早?昨天打了一宿麻将,我还以为得到八点二十九呢……”
副导演正巧没吃饭,顺手拿了两个烧饼嚼着,同他耐心说着话。
昨晚打了半宿的麻将,今早主创人人都犯困,起床的人寥寥无几。两人才说了几句,副导演就被四处忙碌的场务一把拖走,顺手抱走了那一筐烧饼:“小竹子,钟老师就交给你照顾了,辛苦了,回头请你吃火锅!”
“为人民服务!”
林竹挥手送走了副导演,兴冲冲回身,一不小心撞进钟杳的目光里,心头不由轻跳,脚步也跟着停住。
林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立正站好:“钟——老师?”
“突然想起来……”
钟杳敛起心神,朝他一笑,替他理理衣领,神色郑重:“我还没和你好好说声谢。”
虽然林竹跟他开玩笑说是打麻将赢来的角色,可他却也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一定没那么容易。
即使不像郑艺那时候满是讽刺意味的“端茶送水”,要因为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签下的人磨来一个角色,要花费的力气也是难以想象的。
剧组的人见多识广,早不会轻易被什么人打动,所有人都能这么喜欢林竹,一定不只是因为小土匪长得好看。
他说得认真,眼里少了平时观察经纪人的淡淡笑意,却多了三分专注深彻,透出分明的郑重诚恳。
林竹脸红了,攥着衣角磕磕巴巴:“不,不用谢……”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整个人眼看几乎就又要熟透,钟杳却已经敛了目光,笑着拍拍他的肩:“走吧,去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