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依然带着十足耐心,把药碗端过来,好脾气地劝他喝药。
林竹微阖着眼睛,烧得没什么精神,闻到苦涩药味,就把脸不情不愿地别过去:“我不喝。”
“不算苦。”
钟杳搅了搅,自己先尝了一勺,柔声哄他:“听话,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林竹手里连台词都没有,自己琢磨了大半宿才总算根据人物x_ing格编了几句台词,霍然睁眼不耐推开:“你都不听我的,我干什么要听你的?你——”
两人离得太近,他这样一推,就正撞在了钟杳拿着碗的臂间。
眼看冒着热气的汤药要洒在钟杳身上,林竹心头一紧,顾不上还在戏里,匆忙抬手去拦。
钟杳手上却早已经轻轻巧巧一转,把险些洒出来的药汁稳妥盛回碗中,身形跟着微微一旋,把自投罗网的小少爷展臂稳稳当当擒到了怀里。
林竹:“!”
窗外隐约飘进来半声缥缈的口哨。
洒药纯属意外,发展到这一步,剧情已经和剧本出了不小的岔子。
展源该拿糖逗他笑的情节、解开衣服检查他挣扎有没有引动伤势的情节、半哄半逗引着他脸红羞愤又不敢说话的情节,都被这仿佛早料准了的一抱轻轻中止。
林竹心跳得飞快,胸口却渐渐安宁下来。
钟杳身量比他高出许多,轻松就将他禁锢在怀里,手中药碗轻搁在桌上,被热度熨得微烫的掌心覆在脑后,一下一下慢慢揉着:“还生气?”
林竹不光不生气,还心心念念想喝钟杳亲手喂的药。
看着钟杳刚喝过一口的板蓝根,林竹眼眶憋得一度微烫,心痛不已地按下雨后春笋一样蹭蹭冒出的念头,兢兢业业走着人设:“你都不是我的老师了,用不着你管我……你还给我喝这么苦的药……”
钟杳单手轻松圈着怀里不住折腾的小少爷,空出的右手在身边一摸,拈起了个圆敦敦的青团递过去。
……都不让自己笑一个了吗?
好不容易偷偷在洗手间练了半个小时的笑一个,林竹竟然莫名生出点儿失落,迟疑着抬手要去接,却被钟杳轻轻避开。
林竹心头茫然,外强中干含怒瞪他。
钟杳落下视线,一手揽了他往肩头靠下来,右手又向前递了递,含笑把青团直接喂在了他的唇边:“张嘴。”
第32章
钟杳常年在镜头前, 这样的动作由他做来一样行云流水, 一手仍稳稳揽着林竹, 黑瞳酝起温温笑意。
……为艺术献身。
自己现在还是骄横跋扈的少爷, 绝不能因为被喂了青团就出去绕着酒店跑圈。
林竹横横心,低哼了一声,俯身照青团凶狠地一口咬下去。
钟杳没躲,稳稳当当地让小少爷咬了一口。趁着他含了满口无法抗议, 手腕轻轻一翻, 把剩下的半个青团藏进掌心, 屈指在他鼻尖轻轻一刮。
林竹:“!!”
钟杳含笑扬眉。
胸口满涨的沸腾雀跃几乎要把整个人顶得漂浮起来, 林竹心跳轻快,勉强控制着自己不满地乱窜,嚼着青团调整呼吸, 奋力地把那一大口整个咽下去。
丝毫不为对方眼中的柔和笑意所动, 林竹用力抿紧唇角,冷冷别开脸颊。
……
半晌, 小少爷终于纡尊降贵地被顺了毛, 一点点在不容忽视的柔和瞳光里温驯下来, 慢慢靠回温暖臂间。
钟杳挑挑唇角,探身端起药碗,一勺勺将药喂给他,耐心地柔声引他说着话。
社戏的烟火好看, 百Cao园的花快到了开的时候, 十里洋场现在流行赌马, 几匹上好的赛马都关在暨园,回头不妨去跑跑试试……
他说得耐心细致,暖融灯光里,小少爷一身锋锐戾气的外壳被尽数轻柔剥开。
身上的伤病难受都忽然变得难捱了,不愿服输又盼着能被缴械。林竹冷着脸,被钟杳圈在怀里细细拍抚着,指尖小心地牵上钟杳袖口。
钟杳低头,瞳底映开一片温淡黯然。
……
“卡!”
第二幕终于拍完,林竹长长舒了口气,精神抖擞地跳下床,跟着钟杳一块儿去看回放。
卫戈平扶着机器看了半晌,眉头却皱了起来:“差了点儿东西……”
钟杳没否认,一手搭在林竹肩上,掌心安抚地落在经纪人的单薄肩头。
“是我没找对感觉吗?”
林竹的戏份始终少,又对导演的要求把控准确,还是头一次遇到没能一镜过的情况,闻言心头微提:“您说,我再仔细想想。”
“别的都不错,就是还是不够嚣张——服软那一段情绪变化控制的很好,前面发的脾气反而被衬得弱势了。”
卫戈平点点头,也不舍得训他,对着大洋彼岸的编剧霍霍磨牙:“也不怪你,有些编剧明明被人叫总编剧,这么一大段的剧本,居然统共就写了两句话……”
钟杳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林竹有点儿心虚,揉揉鼻尖:“谢谢您……我记住了。”
“别的都挺好,前期注意一点儿,你的气势得和你们家钟老师旗鼓相当,不能被他盖过去了。”
卫戈平向来对他颇多信任,没再多说,一挥手示意化妆上来帮忙补妆,各部门重新就位:“再拍一次没问题吧?”
林竹自然再拍几次都行,闻言下意识抬头。钟杳一笑,抬手在他颈后揉了揉:“没问题。”
头一回因为自己的缘故重拍,林竹原本还有点儿不安,被他这一揉瞬间脸红心跳,直到补了妆开拍前,整个人都依然还是晕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