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看看他:“你怎么不出去?”
薛竹张口结舌,沈抟脸上抽搐,突突突突一阵乱斗。老和尚往前走了走,恍然道:“嗷!原来你帮他洗呀!我也可以帮他洗呀!”
老和尚lū 胳膊挽袖子走了两步。
沈抟随手抓起件事物一丢,吼道:“出去!”
老和尚用手一挡,面色一惊,回头走了。
薛竹上前两步,捡起沈抟的铜钱剑,道:“丢什么不好!法宝丢散了怎么办。”
沈抟擦干身体从浴桶里出来,穿好内外衣裤,把桌上丹药,丸药,符箓,朱砂,衣物,钱袋等等一大堆随身物品并南冥,一件件收进怀里。定了定神说:“你看看他去吧,别再跑出去。冲撞了人。”
薛竹依言而去。
老和尚果然在街上与人口角。
“死秃驴,出门不看着点,我这新做的鞋!”
“我没看到你。”
“没注意就行了?你踩我一脚还没让你看病!”
“我只会给畜生看病。”
“你这直娘贼,下贱秃子,你是找打?”
薛竹两步上前,道:“这位老兄,他一个出家人刚下山,懂什么。我赔你鞋子不就完了吗。”
这人斜着眼看看他,薛竹刚从山上下来,也没收拾。和这老和尚一般的灰头土脸,料想他也拿不出什么钱,张嘴就道:“关你小子什么闲事,这老秃驴是你娘姘头啊?”
薛竹都气笑了,问他:“你爹妈是在坟地里办好事生了你吧?让你一落生就灌了一嘴死人烂r_ou_!上通下泻吃啥喷啥?还是你那□□娘不记得哪个才是你野爹,所以把孩子扔了,胎盘养大了?!”
他一张嘴,市井对骂一环套一环,换气的工夫都c-h-a不进嘴去。对面人一听就傻眼了,无缘无故被个脏和尚踩坏了鞋,又被薛竹骂个狗血淋头,骂也骂不赢,打还打不过...没支持多久,一溜烟跑了!
薛竹还在后头跟了一句:“慢点跑!省的夹不住屎砸了你后脚跟!”
老和尚张大嘴望着薛竹,很感兴趣的问了一句:“什么是□□?”
“……”
行到中州地界,三人走在街上成了副奇景。薛竹穿一件朱红曳撒,金革玉带,发束小冠,薄底快靴。手拿一把金箔小扇,一副欺男霸女的败家子样。
身后沈抟雪白道袍,道冠高挽,身背长剑,还抚着一把拂尘,面无表情。
和尚还是一副乌漆嘛黑的脏相,僧衣布袜早就看不出本色,两眼乱瞧,目不暇接。
薛竹扇子一点,冲着一家门脸说:“就这吧!”沈抟抬头一望,门口牌匾上书万博坊三个大字,是一家赌场。
进的内来,六博、樗蒲、骰子、牌九、马吊、押宝个个俱全。薛竹扇子一展,冲身后道:“喝酒么,我们俩不会。找姑娘呢,不太合适。你说的吃喝嫖赌,也就剩下这了。”
一路行来,薛竹带着老和尚吃吃喝喝,打人骂狗,逛集赶会。他所知的俗人事,也就如此了。今日老和尚问起吃喝嫖赌,他便找了家赌坊。
赌坊里情形不用细说,倒有一多半人停了手头,看了过来。有个小荷官议论说,这公子爷倒是不嫌晦气!头一次见赌钱带一和尚一道士的!
薛竹就冲他走了过去,见案子上投骰子押大小。拿过一个骰盅子,道:“我就在你这玩了,看看咱俩谁晦气!”
荷官连开七把大,全部让薛竹押中!赌桌边聚拢无数赌徒,红眼嘶吼,连连跟庄。
薛竹左手一掐算,刚要继续押,沈抟在旁轻轻咳嗽一下。薛竹便笑了,把赢得筹码都给了老和尚,道:“给,你玩吧。这就叫赌了。”
老和尚看了一会,问薛竹:“为什么,他们有的人已经赢了,还是不走,要一直赌到输没了?”
薛竹冷笑道:“人心不足,赢了还想再赢,直到倾家荡产,横死街头。”
老和尚眯了眼,歪着头,看着一屋赌徒的丑态。
忽然有一后生模样的人,猛得推了一把老和尚,骂道:“你滚远点!看着你就晦气!要不是你,我哪能连输四把!”
沈抟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道:“少胡说了,劝你早走吧。不然后悔。”
那后生当然不信,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薛竹带着老和尚又玩了几次,不再卜算,各有输赢。老和尚只盯着人看,输赢倒不在乎。
得到晚间,走出赌坊时,正看到那有了口角的后生,被人打一顿丢出赌坊,手脚四筋俱断,昏迷不醒。薛竹赶上查看,塞了颗灵心丹到他嘴里。冷笑道:“劝你快走,还不信。上庭窄小,天仓不起,一脸残废相!”
老和尚更不明白了,问:“他不是都输了吗?赢了不走,输了还不走?”
薛竹道:“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本。”
和尚不语。
行到青州,已经快到小满。
沈抟脸色担忧:“算了吧!别难为自己。我们走吧。” 薛竹咬了咬嘴唇,道:“但尽人事!”
只见老和尚,站在一家勾栏瓦舍门前,揽客的男女都禁声,不知如何招呼。薛竹弹了弹衣襟上本就没有的灰尘,金扇子一展,踱方步走了过来,道声:“怎么着?看什么呢?等我砸了你家堂上的白眉红眼?”
秦楼楚馆供奉管仲为神,画像多是白眉毛,红眼睛。是以众人一听这口风,是个懂行的,赶紧上来招呼:“哎呦小爷,别动气呀!我们也是怕冲撞了您家佛祖不是吗!还,还有位仙师,都怪我们有眼无珠了!”
薛竹当先而入,吩咐道:“少废话,来桌清倌儿席,再找俩会唱的。”回头看看老和尚道:“开眼吧,这就叫嫖院子。”
薛竹一把金稞子撒下去,立刻酒菜齐备。屋外转进三个轻纱衫子,绫罗裙子的女子,多说十五六岁的样子。小戏台上,坐了两个抱琵琶的女乐。
薛竹点点桌子边,一个水红色衫子的少女,便轻笑着走到薛竹旁边,给他倒了一盏酒,介绍到:“小爷怎么称呼啊?我叫素节。”一指旁边蓝衫的少女道:“她是仙儿。”又指黄衫女子:“这是一如。”
薛竹眉一挑,问:“忽见黄花吐,方知素节回?”那叫素节的姑娘摇摇头,顺势坐在他身边,道:“不,是‘苍皮成委积,素节相照烛’才是。”薛竹听了笑起来说:“倒有点缘分啊!”说着又吩咐台上说:“唱个有情有义的。”
另外两个姑娘,分别坐在沈抟和老和尚身边,聊些风花雪月,似有或无。沈抟绷着脸,老和尚一副傻相。
薛竹听戏台上,唱了个天上星宿,爱上凡间女子的故事。有句唱词是:命理结圈,掌纹纠缠,对月独酌饮几番。我初入尘寰游人间,烟雨醉江南。相见恨晚一双人,打马过长安。
薛竹身旁的素节,便取笑沈抟身边的仙儿说:“你那个念书的星宿哥哥,什么时候来接你回长安啊?”
仙儿忽然有点羞涩,微微低头,小声说:“你别乱说,几位爷要怪罪了。”说着怯怯的给沈抟倒了杯酒。
沈抟从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只盯着薛竹。这会儿倒多看了一眼仙儿,问道:“你的情郎,说什么时候来接你?”
仙儿脸都红了,小声说:“道长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
和尚身边的一如姑娘说:“你羞什么?他不是说三年就来吗?”
仙儿只好对沈抟说:“不怕道长笑话,他,他说三年完了科考,无论高中与否,都来...都来给我赎身。”
沈抟冷冷打量一下仙儿说:“且不说,今年就是大比之年,考没考上,秋天就有结果。就说有这三年之期,你也不可能赶上。恕我直言,姑娘你面犯八杀,神散不聚,恐怕活不过今年。”
仙儿直瞪着沈抟:“怎么可能!今年就考的吗?那,三年...又为什么?”她竟然完全不关心自己是不是短命。
沈抟面无表情的继续说:“要没看错,至你横死的人,就是你这位心上人了。”
仙儿气急败坏,手里的酒杯往前一泼:“你胡说八道!”
沈抟身子后仰,一杯酒都泼了地上。
薛竹扇子一合,往桌边一摔!问道:“你们家,这是养菩萨呢?”
仙儿马上反应过来,赶紧跪在沈抟脚下与他赔罪,沈抟侧过身道:“姑娘快起,哪至如此。”
素节和一如也都站起身,一脸惶恐。戏台上也息了声。
和尚却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敢不敢让这个道士,给你算一卦?”
仙儿怕闹起来,遭责罚,自然应允。沈抟有事压手,自然也听安排。掐算八字,写象解卦,叹了口气。轻轻道:“姑娘...你,应是自幼而孤,被叔伯或舅父转卖。四年瘦马,四年清倌人。秋日得遇此男子,或属马,或属猴。我说的对吗?”
仙儿大惊,道:“一点没错!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接我?我攒了不少钱,我快能自己赎身了!只要他来。”
沈抟又叹口气:“仙儿姑娘,我劝你再别见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跟他出去。不出今年,他...会害了你x_ing命。”
仙儿摇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骗我,更不可能害我!一定是你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