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洄闭目不语,仿佛入定。
及至晚间,李谭带回一张怀安县城的坤舆图,所有探魂符验过的地方,都被画了个红圈。
沈抟指着这些标记说:“今天探出的标记都在这,而且城中又有六家挂丧,我看有点像金蟾阵,可又不是,公子呢?”
范洄摇头:“不懂,就知道事不小,鬼气越来越重了。”
唐炳也摇头:“看不出,不过肯定不是新布的,要没个几十年,吃不了这么多人。”
李谭直勾勾的看了很久,忽然道:“怎么,都是苏半城的买卖?每个标记都在他铺子附近,说跟他无关,我不信。”
薛竹眉头紧锁在桌边看了许久,缓缓道:“好像,好像是金蟾四方阵,过了年限了。师父,你看这个,有多久了?”说着指指坤舆图中间,一个三岔路口。这里应该有个精石的冲天牌楼,今日也被标记了。
沈抟回忆道:“你说西街牌楼?我记事起就有它了。具体多少年,恐怕得查查县志。”
薛竹叹道:“那就八成是了,怪不得婶娘会忽然脱阳了。这几日死的,应该都是舛弊不全之人,鳏寡孤独残。”
沈抟眯了眯眼,问道:“可有解?”
薛竹叹道:“有解,一边蓄力破阵,一边挡住凶灵即可。可我这本事不济,不能让你送死去。”
唐炳敲敲桌面:“死脑筋,我又不是来看笑话的。既然是为了人命,若有所遣,义不容辞。”
范洄也道:“只要有吃的,陪你拼命就是。”
正说着,又有两声扣门。众人望去,沈抟应门:“请进吧。”
院门一开,转进一人。白衣纸伞,弓鞋小冠。范洄迎上两步,道:“哥哥是来找我的吧?”
谢沚看也没看他,纸伞一合,朝范洄怀里一丢。紧走两步到案前,提笔问薛竹:金蟾四方逾百年,可有解?
薛竹按着太阳x_u_e,苦恼道:“谢公子也说是金蟾四方阵,那肯定错不了。这解法...容我想想。”
谢沚嘴唇动了动,范洄道:“我兄长说,一日几条人命,求你务必解阵,他也愿意供你差遣。”
第50章 欲解阵太极转y-in阳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着薛竹,等他的示下。倒叫薛竹一阵紧张,求助似的望向沈抟。
沈抟伸手抚了下薛竹的脊背,轻声道:“说吧,都听你的。”
薛竹深吸口气,道:“金蟾四方阵,本来是个旺家聚财的阵。可萧师叔的册子里说,这阵损y-in德的很。因为每五年,就要死一个本家的直系血亲以固阵。百年过后,方圆百里所有舛弊残缺的人,都会被渐渐吞噬。”
唐炳道:“也就是说,这阵一旦布下,就是个隐患啊。”
薛竹点头:“对,这还是个随时变化的大阵,不是有心探查的,根本就发现不了。”
李谭皱眉道:“苏家在怀安不止百年,肯定是他家先祖布的阵,那苏半城知不知道?”
薛竹点点坤舆图上的标记:“他不但知道,他还得维护这个阵。叔父你刚才也说了,所有的标记都在他买卖附近。这就是四方阵金蟾吐的宝,不能离店铺太远,要不就不灵了。”
李谭俊面y-in沉,眉目狠绝,低声道:“别的忙我也帮不上。鬼你抓,人我拘。”
唐炳道:“你不过是个典史,若动了这样的乡绅富户,恐怕没几天,你们正印官就该找你麻烦了!”
李谭惨笑:“我失了爱妻,正不知恨谁。有此机缘,怎能放过。大不了再当仵作罢了。”
薛竹叹口气道:“叔父至少也得把苏家人,连带各处买卖,封住一天一夜。我们分两队,一队在他祖宅解阵。一队在吐宝的各处,截杀阵中敛住的死魂。这百年来,不知几凡。”
说完顿了顿,提笔画了个y-in阳鱼太极图。两手分别放在两端,解释道:“要破阵,只能靠外力化解。但既是百年大阵,凭人力肯定不行。所以解阵最好的方法,还是阵。”
y-in极一端的手一挥,薛竹继续说:“外围截杀死魂的y-in气,会从此间进入。而控阵的人,便要利用阳极一端,消解缓和这些y-in气。”
说着拿起笔,把y-in阳两端分别画了几笔,又在阳极一端,注了一丝阳气。便见这小股阳气在小阵中缓缓流转,经久不散。
唐炳看了看太极图,伸手在y-in极点了一股y-in气。入阵之后,眼看着y-in阳二气调和,化为混沌不见。剩余的y-in气继续在阵中环转。
薛竹左手法诀翻了一下,小阵里的y-in气越转越快,几圈之后,快得眼不及观,忽然嘭得一声,小阵炸裂,桌子上竟被熏黑了一大块。
薛竹叹口气道:“如果不及化解,y-in气还会在阵中流七七四十九转,再不能解,就破阵而出了。”
“所以,”薛竹继续道:“我来持阵,入阳气相融。后期化解不及,还要唐真君助我。”
唐炳点头:“助你化y-in没问题。可我到底是...我这阳气是从肺鼎缓缓外透,怕是不能送出体外啊”
唐炳身具三肺,这多出的一个,就叫肺鼎。若修仙练道时,储气纳阳。成鬼时,便有阳气透出,缓缓与鬼体内y-in气抗衡,使其流转平衡,y-in阳不惧,这就叫天地同归。
薛竹摇头:“并不是要真君输出阳气,只望能纳入y-in气,然后让其缓慢入阵,省的我化解不及。”
其实引气入体,以身为炉,还是颇为凶险的。基本等同于大开门户不设防,好在唐炳无论是y-in盛还是阳盛,最后总能缓缓平衡,所以他并没犹豫,一口答应了薛竹。
沈抟眯了眯眼,轻声问:“有个问题啊,这吐宝之处的y-in气,如何隔空回阵?”
薛竹指甲一横,戳破左手上下午划出的伤口。从怀里找出一张黄纸。小心的画了一张离火本命符。拿在手里吹了吹,道:“另一队人,持这张符箓,自然可以让y-in气入我阵中。”
本命符鲜血画就,托身于符。人死符即灭,符断人重伤。
沈抟挣扎一阵,还是伸手将本命符接过,仔细的放入怀中。他本想守着薛竹,可又实在不想别人拿着他的本命符箓,只好二取其轻。
薛竹看看范洄和谢沚,问道:“谢公子和从之如何选择?”
范洄从怀里掏出两张漆黑的鬼道符,道:“我有纳y-in的符箓,去你那边吧。哥哥身不带刃,正好护着点道长。”
谢沚点头同意。
李谭长身而起,双手揉了揉整张脸,低声道:“我先回衙门,明日自有办法封他买卖。他从省城求援,一去一来至少三天。你们时间也就够了。”
薛竹道:“叔父,要不...我们再商量个别的法子,你好不容易...”
李谭没再答话,朝众人拱拱手,回身走了。
范洄翻了翻白眼:“郁离,你就是一直没明白他的感觉,这要换了后殿的那个是道长...”
没等他说完,薛竹抄起桌上的镇纸就冲他砸了过去,骂道:“放屁!你个遭瘟的玩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唐炳叹口气道:“我说各位,歇了吧,明天还有正事呢!”
沈抟道:“公子带你兄长回去休息,唐真君...你如何?”
唐炳想想道:“我去你前殿借些香火吧。”
沈抟便送他到前边三清殿,重新拿了个香炉,焚了三炷香,朝唐炳拜了拜,c-h-a入炉中。
唐炳拱手还礼,化了一股青烟,向香炉上附了,就此歇息。
沈抟回转,见只剩薛竹一人,看着桌上的坤舆图,左手掐指而算,右手拿笔写写画画。
沈抟问:“算什么?我给你算。”
薛竹一回神,看看他道:“没什么,算算y-in阳朝向。”
沈抟望着薛竹,欲言又止。薛竹近前两步,微微低头,嘴唇碰了碰沈抟的眼睛:“怎么了师父?这几天你一直魂不守舍的,话都少了。”
沈抟想想还是直说了:“这几天总是莫名的心惊,卦也不好,我怕你出事。”
薛竹咬咬嘴唇:“你别担心,我不逞能,保命第一。这阵就在城里,还害了婶娘。我们不能不管。”
沈抟没再答话,二人回到后院内室。
沈抟把外氅衣裳脱在榻上,自己只穿中衣盘坐在床边,轻声道:“我符不灵卦不准,不必太在意了。”说完细目一阖,面色收敛。
薛竹褪冠散发,于他对面而坐,同样闭眼打坐。没一会,沈抟把眼睁开了,看看薛竹,又阖上。又过一会,薛竹也睁开眼,又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