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昌正事作罢,他此时才有心匀出几分注意力给一旁的小狐狸。
被二人排斥再对话之外的小狐狸并不在意。它见他们聊得起劲,开始也有认真倾听话语内容,但半响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后,它就放弃了。
小狐狸看看涂七,又望望幽昌,看着他们相似而又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姿势,下意识地便想要模仿。
于是,它便尝试着前爪蹬地,一挺腰地立起身子,想只借由后腿站着。奈何它腰身太长,后肢太短,肌r_ou_力道亦不足以支撑它的体重,小狐狸仅晃悠悠地迈了两步后便摔到了地上。
它不甘失败,甩了一甩垂下的脑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
幽昌这会儿望向它,便是看见了小狐狸第十一次尝试失败地摔趴在地、灰头土脸的模样。
“狐狸。”幽昌不知道它的名字,便只如此唤它,“你出身于何处?”
“唔?”小狐狸歪斜着脑袋看向他,眼神疑惑,半响后才反应过来幽昌话语中的意思。
它思索了一下,认真答道,“五沟。”
“钩吾。”涂七眼角一抽,无奈地出言纠正。
幽昌常居北方,又怎不知那钩吾山是饕餮的地盘。得到这番回答,不出所料,却又莫名地令他失望。幽昌审视地打量着小狐狸,凝眸半刻后,这才如喟叹一般,道,“……若有机会,去青丘看看。”
说罢,他转身朝向身后众飞禽,扬手击掌,便见鸟群应声腾空列队而起,幽昌亦散了人形化作原来的黑鸟模样。
小狐狸望向幽昌飞走的方向,回想着方才他问自己的的话:
矮胖似球,身圆如箕的黑色大鸟,这难道不是在说他自己吗?
……
第12章 第十二章
那幽昌飞走之后,饕餮才悠悠转醒。它望着一旁神色莫名的一狐一兔,“怎么了吗?”
“没,没有。”它俩异口同声地摇头回道。
“真没有?”
小狐狸与涂七又一同点头若捣蒜。
饕餮左右瞧不出异样,便在以一记狠戾眼神警告涂七莫要作怪之后,只能作罢。它甩了一甩脑袋,难得觉得头脑浑浑噩噩得有些许不爽利,但也未对自己这倒头就睡的举动作出解释。
饕餮对一旁拾落羽玩的小狐狸道,“走吧,回钩吾。”
这黑羽倒是提醒了它,却是要回钩吾山看看,那水潭黑蛟尸骸为证一说,是否真有其事。
……
钩吾山占地颇广,山高林密,大大小小的水潭少说也有半百之数,饕餮嫌一处处寻过于麻烦、又有些许傻气,便将涂七提了过来。
“你是钩吾山的精怪?”
涂七被这一举动吓得哆嗦,“……是。”
饕餮又问,“那你可知道,那黑蛟住在哪儿?”
说的自是鬼车鸟口中半道劫走鸟蛋的黑蛟。
“知、知道……”涂七如此应后,便没了下文。
饕餮看不过涂七这胆怂模样,见其又抖若筛糠,正想着干脆吃进肚子再找别的小妖问路时,就听到背上的小狐狸开口了。
小狐狸催促道,“那涂七你快带我们去吧。”
“哦好!”大梦初醒一般,涂七这才从呆愣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猛地抬起头,看看饕餮,又望望狐狸,一瞬间如醍醐灌顶,下一刹,便忙不迭地跑前头引路去了。
饕餮望着兔子一溜烟跑远的身影,一时语塞。它想训斥小狐狸多话,又不好发作,也不顾恐别肚皮不适时地响起“咕噜”一声,只管虎着脸往前走。
小狐狸“吭哧”轻笑一声,在饕餮背上打了个滚儿后,将脑袋埋进饕餮颈上的鬃毛里,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
再说那黑蛟所住的水潭。
这水潭亦没有名字,位于两山之间,水色青碧,平静无澜,四周一片荒芜,只生着一丛丛数尺高的杂Cao,却也满是枯黄,看上去寒碜极了。
连自己洞府选址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饕餮暗自腹诽,朝涂七确认道,“便是这儿?”
涂七颤巍巍答道,“是、是的……族长告诫过我们,平日里不要轻易来此,那黑蛟……吃了许多妖物了。”
其实无需多问,潭边的空地处赫然摆着一座骨堆,森森白骨被垒作半身高,顶头放着的应是那黑蛟的脑袋,亦是皮r_ou_尽去,只剩一副骨架,那双眼的位置黑洞洞的,正是朝向饕餮一行所站的方向。
饕餮倒还不知道自己竟有餐后收拾残羹的癖好。
它正欲上前再看个究竟,忽地听到与涂七一同待着的小狐狸那处传来一声叫喊。
涂七此时正被小狐狸逼迫着一追一逃的日常消遣,眼见着要被小狐狸追上,涂七便突然感觉自己双脚腾空,竟是飞了起来。他原以为是饕餮欲将他作口中食,正想向小狐狸告饶,回头却见了黄毛褐纹的花纹。涂七只知这花纹常见于猎食着,甚至还未看清来者面貌,便被吓得惨叫一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哟,又多了一只成精的兔子。饕餮口福不浅,这一份,我便带走了。”
“野山j-i,你把他放下来!”小狐狸对他还有些许印象,便嚷道,蹦跶着想要去拉涂七。
饕餮拨开Cao丛走去,还未细看,就听闻那声音又拖长了调子道,“饕兄啊,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是穷奇。
不能吃。
饕餮眨眼间便做出了此番判断,见是来者,语气不善道,“你来做什么?”
要知道这穷奇真身被拘西南大荒,以往就算百十年都不见其来钩吾一次。
穷奇较上回见时又小了一圈,但皮毛犹是顺滑艳丽,此刻浮在半空中,一双翅膀扑腾得正欢。
它将涂七扔回地上,飞到饕餮面前道,戏谑道,“听说你吃了朱雀的蛋,特地来看望一下。为了颗蛋遭玄武一族追杀,还真像你饕餮干得出来的事。怎么,朱雀嫡胎,滋味如何?”
若是真让饕餮尝到了滋味也罢,但那日猎杀黑蛟时它委实饿得厉害,狼吞虎咽下,哪儿有机会品尝黑蛟肚子里头鸟蛋的滋味?
饕餮听着这调侃话语就心烦,挥着爪子,半分力道未收地朝穷奇身上拍去,沉声道,“老饕没吃那玩意儿,谈什么滋味。”
穷奇闻言也不惊讶,这事它一早就已知晓。它拔高身子轻巧避开饕餮这一爪,神色未变,继而道,“玄武为了抓你,给自己扣了个深明大义的理由,可其余三族并不买账。他们也不敢说是为了鸟蛋一事。”
“呵,鸟蛋与他玄武何干?”
穷奇料到饕餮会如此发问,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这你便不知了。鬼车鸟素来与朱雀有罅,此次是彻底判出本族而投奔玄武,却也要捎带些‘礼物’的。”
“……”
饕餮算是明白了此间缘由,开始后悔:在那斗木獬与鬼车鸟上门挑衅之时,就应一口将他们吞了。
见饕餮沉默不语,穷奇带着莫名的沾沾自喜,接着道,“还有另一件事——朱雀有福,一窝五子,除一子折在蛋中外,其余四个都成功破壳,朱雀喜极,决定大宴宾客,时间就定在下个月初十。”
不必说,这夭折的一子,定是被鬼车鸟挟去了。
在一旁关切地盯着涂七的小狐狸突然c-h-a话道,“大宴宾客?”
“你让饕餮带你一起去,听闻青丘九尾亦会赴宴。”穷奇笑着答了,说着,又忽而降到小狐狸面前,“或者,你跟我走?”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