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伴随卓青绝望的嘶喊,宋明曦只觉得身上一沉,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宋明曦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小木屋里。屋子很简陋,除了他身下坚硬的木床,就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他头上的屋顶也是破的,漏着几个透光的窟窿。
宋明曦按着隐隐作痛,却透着药草的苦味,显然已经被包扎过伤口的额头坐起来,一手撑在床沿,习惯性地唤道,
“卓青……卓青……”
破败的木门发出垂死般枯朽的响声,进来的却是一名陌生男子。
“兄台,你醒了?”
宋明曦细细看他一眼,眼前的男子和自己年龄相仿,应该不满二十,一身书生打扮,面孔斯文白净,笑容和善可亲。宋明曦生出些许好感,放松警惕道,
“阁下是?”
男子朝他揖道,
“在下顾滨。”
宋明曦拱手回他回礼道,
“在下宋明曦。”
“原来是宋兄。”
顾滨笑着点点头,看出宋明曦眼底的疑问,他接着道,
“说来也是凑巧。今日我和相识的猎户在山中搜寻猎物,竟在一处密林里遇见一只成年不久的老虎。我们本来已经射伤了它,谁知一个不留神,竟让它从网里挣脱掉了。我们追着它跑来乱石坳,不想这畜生撞上了宋兄,要是再晚一点……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宋兄,连累你受伤,在下真是对不住你。”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满含歉意。
宋明曦反倒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
“顾兄言重了,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我恐怕已做了那畜生爪下亡魂,该我向你道谢才是。”
顾滨连呼使不得,两人客气来客气去,最后停下来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了。
“对了,顾兄,不知你看没看到我的随从?”
宋明曦忽然想起被他遗忘的卓青,他在生人面前一向是不愿承认卓青的身份的。
顾滨立刻回道,
“宋兄问的可是那个穿着靛青衣裳的小哥?”
“正是。”今日卓青就是穿的一身靛青长衣。
顾滨忍笑道,
“他倒是毫发无伤,不过可能惊吓过度,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吓晕过去了。就晕在你不远处。我们抬你回来的途中他就醒了,现下上山去找人来帮忙了。”
“真是没用!”
宋明曦不屑道,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自己,结果胆子比他还小!
对卓青充满鄙夷的同时,宋明曦对顾滨的好感又加深一层。
正是由于顾滨的救命之恩,宋明曦与他成了结义兄弟,也由于卓青的胆小无用,他们之间原本已经改善许多的关系,又再次降至冰点。
所以当他受邀去顾滨家做客,无意瞥见坐在邻家院落里看书的温婉秀美的许柔霜时,才会毫不迟疑地爱上她。
然后,他就答应与顾滨打赌,因为顾滨承诺,只要他输了,他就把许柔霜介绍给自己。
或许那个时候,自己的确存了一点报复卓青的心理吧。
报复他……没有遵守承诺,保护好自己……
第61章:触发
“少爷,那个赌约的结果是什么?”
虽然宋明曦不肯说明顾滨到底许了他什么承诺,但卓青还是很想知道结果。
宋明曦充满讽刺意味地笑道,
“结果么?当然是顾滨输了。”
宋明曦还记得顾滨垂头丧气地抱着他的画回来,满脸歉疚又气愤的神情。
“宋贤弟,那些人真是没有半点眼光!如此精彩的作品,竟没有一个人懂得欣赏!”
宋明曦立刻就懂了顾滨的意思,他不过委婉地告诉自己,那些画一张都没有卖出去。
说不沮丧失望,当然是不可能的。
可一想到顾滨赌输了,他必须依言将许柔霜介绍给自己,宋明曦心里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甚至很大方地把那些他精心挑选出来的,自己比较满意的画作,都尽数送给了顾滨。
当时顾滨欣喜的模样,还让宋明曦感动不已。
他以为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画,却不知……
“他就是个骗子!”
司徒毓愤愤地将拳头砸在桌上,力气之大,把宋明曦和卓青面前的茶碗都震得轻晃。
“我第一次见到那些画的时候,就准备尽数买下的。可他一副痛心不舍的模样,几次接过我的银子又推回来,我便真当他是为了钱财所迫,才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心血。当时还很同情他怀才不遇,又不愿夺人所好,只给了他一些钱,算是交了这个朋友。没想到数日后,顾滨就带着那些画来拜访我了,并且慷慨地表示要将画都尽数赠予我。所以我从未想过,那些画竟不是他画的……”
说到此处,司徒毓又觉得十分惭愧,歉意地朝宋明曦笑笑。
他的笑容浅且淡,配上瘦削苍白的面孔,有一股忧伤的味道。
或者说,司徒毓这个人一直就散发出忧伤的味道。
他不会爱上顾滨了吧?
宋明曦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太过荒唐,不由得抿嘴偷笑。
“那司徒先生是如何识破顾滨的谎言的?”
宋明曦清清嗓子问道。
司徒毓满脸的歉疚里混进些许尴尬,
“说来惭愧,我是看了双百偷回来的宋公子的绘本,才知道自己一直被顾滨耍得团团转……”
宋明曦其实已经猜到他看过书中的内容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脸热。
的确,司徒毓既然钟情书画,肯定对此颇有研究,自然能很快看出宋明曦的画风笔触实际和他大加推崇的木宝是极为相似的,相似到简直就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司徒毓不是傻的,仔细回想下顾滨可疑的地方,就明白他原来是在冒充宋明曦化名的木宝。
木宝,倒过来即使宝木,宝加上木,不就是宋吗?
“把顾滨当成木宝,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干的第二件最蠢的事了。”
司徒毓自嘲地摇头笑道。
宋明曦不禁想问,他还干了一件什么蠢事?
可他忍住了,因为司徒毓又陷入了沉思中,两眼直直地盯着茶水,眼里竟隐隐能看出水光晃动。
他……哭了?
“宋公子。”
许是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司徒毓抬起头迎向他,宋明曦注意到他的眼眶是干涩的,并没有泪水,也没有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