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傲遗一把抱住尤清洄,扣得死紧,躬着身体,将头埋进尤清洄肩窝,久违的亲近使他异常满足,“我不傻。”他说,“这里离你最近。”
尤清洄僵着身子,没有推拒更没有回应,望着空茫茫的大地,明明方才睡醒,却觉很是疲累。
见尤清洄没有拒绝,殷傲遗一阵欣喜,眼底止不住带上笑意,拂在尤清洄颈侧的呼吸烫的惊人。
尤清洄微微蹙起眉,推开抱着他的人,殷傲遗猝不及防下被推了开,还未待他失落伤心,一只微凉细白的手便贴上了额头。
皮肤相贴的温度明显高于正常人,尤清洄看着殷傲遗,淡淡的陈述了一个事实,“你发烧了。”
殷傲遗愣了愣,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干脆双眼微阖,身体晃了几下,朝尤清洄身上倒去。
尤清洄躲闪不及,被那人沉重的身躯压得退了好几步,正想说几句,但见那人闭着眼,眉间好似藏着诸多痛苦,到底还是只问了句,“你怎么了?”
蹭了蹭尤清洄不宽阔但温暖的胸膛,殷傲遗在心里得意的比了个V,面上却看起来很是痛苦,声音也透着沙哑,“头晕。”语毕,还在尤清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看在他果真是发烧了的份上,尤清洄才没把人扔出去。
半拖半拽的将人拖进屋,扔到自己床上,“把衣服脱了。别弄湿我的床。”殷傲遗身上的积雪虽已掸落,但因雪积的太久,衣服便不可避免的湿了。
虽听尤清洄这样说,但殷傲遗知晓这其中必定还有不想让他穿着湿衣使风寒更重的成分在,他的清洄一向嘴硬心软。
乖乖除了外衫,中衣,见里衣没有湿,且也不敢在清洄面前太过放肆,便不再动作。
整顿好自己,却见尤清洄正凝神望着窗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殷傲遗刚升起的一些喜悦立时退的一干二净。
两座被厚雪掩埋的墓。
一座是孙思的,一座是两个孩子的。
尤清洄视着那两座碑,一动不动,虽面目平静,眼底却翻滚着剧烈的情绪,一开口,音色悲伤,“干娘曾说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无论是意外还是顺其自然,死了便就死了,活着的人无论做什么死了的人也活不回来。所以,不论发生什么,活着的人应当要一直勇敢的活下去,也无论有多艰难。她说我既叫她一声干娘,那她便是我娘,父母需要为孩子做什么?是看着他们披荆斩棘寻找出路却不出手帮忙,只护着他们远航,但是,一旦他们遇到危险的事,父母便会义无反顾挺身而出,不惜生命。所以我想,当时她一定是想用生命拖延时间,让孙潜和尤洛逃走,却没想到会突然着火……”
殷傲遗静静的听着,心一阵阵发疼,哀伤感同身受,万般言语,只能哑声唤一句,“清洄…”
尤清洄忽然笑了,眼角溢出透明的泪水,“从前,我还能对自己说,我是罪有应得。可现在看到你们这样,我突然觉得,为自己很不值,为我的孩子很不值。”
泪水如同方才疏通了的泉眼,泉水喷薄而出,如何都不能止住。
尤清洄失声痛哭。
他并非温和无害,他有他的骄傲,他有他的执念,他有他不顾一切想要追寻的东西。
他的心碎了,便是碎了,粘了补了捧在手心,也还是碎了。
腿上一阵刺痛,尤清洄身体一歪,扶紧窗栏。
殷傲遗心慌意乱,急急跳下床,跑过去扶住尤清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尤清洄甩开他的手,不咸不淡道:“没什么,腿疼。”
为何会腿疼?定是那时在牢里落下的毛病,殷傲遗心脏又是一阵疼。
尤清洄渐渐止了哭,却是鼻尖泛红,双眸水润明泽,眼角带红,暗含无限委屈的模样,看得殷傲遗很是心疼。想要将人狠狠揽入怀中,又因尤清洄方才的拒绝不敢造次,只能狠狠攥紧拳头,用疼痛提醒他自己的卑劣。
尤清洄渐渐平复情绪,看了眼显得有些无措的殷傲遗,“我也有几个问题问你。”
“你问。”清洄主动向他询问,殷傲遗又紧张又有几分期待。
“轩岐茸是为楚云要的?”
平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话中的内容却让殷傲遗绷紧了身体,又缓缓的放松,垂下目光,“嗯。他因为年纪小便开始…接客,身体不好,所以我……”
尤清洄没做表示,接着问道:“你既从那时便怀疑我,为何要到一年多后才来抓我?”
殷傲遗眼里闪过一丝窘迫,低声道:“闭关修炼。”
“但是,”喉结滚动了一下,殷傲遗抬起头深深的望着尤清洄,“其实是为了逃避事实。”
“你倒是诚实。”尤清洄不无讽刺道。
顾松知觅食回来,见到屋内的两人,不免有些惊讶。
虽二人没有肢体接触,但顾松知能察觉气氛的不对,尤其是尤清洄的眼圈还红着。
顾松知皱眉,却是对殷傲遗道:“你又如何惹清洄不快了?”
尤清洄撇过头,“没什么。”
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圈,顾松知对殷傲遗道:“跟我出来一下。”
因为要便于隐匿行迹,殷顾二人的衣服都换成了黑色。
远远望去,层层堆砌的白中缀着两点黑。
殷顾二人立在两座坟前,谁也不说话。
殷傲遗在等顾松知先开口,毕竟是他把人叫出来的。
而顾松知不是不想开口,只是此时他正在拼命的抵制着不断上涌的眩晕感。
顾松知敛下眼,“若有一天我放弃了,照顾好他。”
殷傲遗正盯着坟墓陷入回忆,闻言,将视线转移了一点,“你不像是会放手的人。”
顾松知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总算又熬过了一关,开口道:“总有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嘴里的热气在冰天雪地中一圈圈蒸腾开。
殷傲遗没再详问,只道:“我会。”
过了几天,雪总算停了。
这几日,他们的食物大多是上山打的,也有一些是问村民要的,只不过知道了这村子的来源,几人心里难免有些膈应,所以如非必要,一般不会去要。
雪一停,顾松知便道要去外面找些吃的。雪虽然停了,但这几天融一些雪,便会下的更多,雪反而越积越厚。只不过马车虽不能行走,但顾松知一个武林盟主,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他,可谓来去自由。
殷傲遗还住山洞里,只不过尤清洄只要一起床,铁定能在屋外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