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chanted
那晚过后,沿艾又休息了一天,便继续上班。虽然没有再发烧,但处于感冒阶段也够烦的了。再来,长恩每天晚上都给他灌一堆药,还让他在大热天里穿着长袖睡觉,说是一定要将病毒用汗排出来。
沿艾坐在办公桌边擦鼻涕。
他怎么就摊上了个医生啊。
下班后,收到长恩的短信。长恩说今天有场大手术,他会晚一点回来。
沿艾回了句,收到,晚上见。然后毅然坐公交去了落生工作的那个酒吧。长恩晚回,他当然要好好疯一顿!
这几天,长恩老是死盯着沿艾,不让他抽烟,不让他吃零食。简直要沿艾的命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吃K记,再不啃个汉堡,绝对要饥渴而死的!
当然,沿艾没那个胆背着长恩偷偷吃那些上火的东西。长恩是医生,这点事情他做个检查就全部知道了,到时候沿艾的下场那就是彻底game over。沿艾还没天真到那个地步。长恩像老妈子,沿艾才不当那个小孩子。
走进酒吧,大胆而挑逗的音乐震耳欲聋,沿艾看着舞池上舞动的人们,忽然觉得有些头痛。果然不应该来的。沿艾吸了吸鼻涕。
自己一个感冒的人进来凑什么热闹。真是的。
放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落生坐在调酒台上,衣服还是那样五颜六色的,耳朵上一排银色的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落生正笑着给旁边的男人调酒,脚翘着二郎腿,纤细的身子格外**。沿艾无语地站在原地。
落生瞥眼瞧见了沿艾,绽放出花一般灿烂的笑容。朝沿艾挥挥手,“艾啊,你咋过来看我了呢。感动死我了!”
沿艾只好走到落生身边。
坐在落生旁边的男人笑起来,表情龌龊。
“宝贝,你朋友还真是标志啊。”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沿艾。沿艾觉得有些恶心,往后退了几步。满脸的不耐烦。
落生笑了笑,纤细的手一伸就挡住了男人的视线。“哟,先生,我朋友是直的,对男的没感觉,真是抱歉了。而且啊,今晚您不是已经要我了么,怎么还看着别人啊?真是花心。”
男人笑着抓住落生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好,对不起了。宝贝。”
“先生您先等等,我送我朋友出去啊。”落生眯着眼睛说道,手轻佻地滑了滑男人的脸。
沿艾还没说话,就被落生带着离开了。
空气终于变得清新了,沿艾贪婪地呼吸着,然后转头望着落生,“落生,你跟这样的男人啊?眼光没问题吧?”
“都说了,人家是大客户。而且,长得好看的,还会寂寞到过来嫖?”落生没好气地从口袋里抓了只烟,抽了起来。“你抽不?”
沿艾摇摇头,“感冒呢。”
“也是,那声音跟鸭子似的。”落生呵呵笑道,“艾,你脸色不错啊,平常见你感冒了都跟到了世界末日一样,那脸惨白得跟脚下那青石板似的。”
“起码比你的脸色好。身子差就算了,还天天生活在这种地方。那空气太污浊了,难怪你总是生病。”
落生眨巴眼睛说道,“艾,你老是这么关心我,是不是爱上我了啊?”
“我有喜欢的人!”沿艾没好气地说道,半响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呆呆地面对落生奸笑的脸。
“喜欢的人?好稀奇啊,我家的艾居然亲口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想当年,你除了开什么‘喜欢我落生啊’之类的玩笑,别的话都不轻易说的耶。那个被您临幸的到底是谁呢?”落生嗲声嗲气地说道。
“得瑟,不告诉你。”沿艾别过脑袋。
落生忽然露出万分悲伤的表情,“我就知道。说什么死党,谈什么兄弟,到头来不都是扯淡吗。连告诉死党自己的爱人都不愿意,这朋友还当什么。”落生那漆黑的眼睛真的含了泪水,“沈沿艾,我们分道扬镳吧,以后别再联系。”
“你还能再狗血一点吗?”沿艾一脸服了的表情。
落生转而摆出一副悲情女主的脸,“就算我没白爱你一场。”
“靠,你这混蛋酸死算了!”沿艾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拳往落生脸上挥去。
落生笑嘻嘻地接住沿艾的拳头,“好啦,不想被我酸就快说吧。还有客人等着咱呢,没空跟你闹。”
沿艾沉默了一会,深吸气,“他叫顾长恩。”
“顾长恩?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医生?!”落生一副惊恐的模样,“艾啊,跟那种人在一起,会吃不消的!”
“呃?”
“这种情场浪子啊……”落生就差没摸胡子了,两眼深邃地看着沿艾,“哥们劝你一句,需谨慎啊。”
沿艾低下头,“我觉得,他不一样。”
“我只是想要你多多注意,我当然希望你幸福。”落生无奈地暗自叹气,转而露出往日的笑容,“不过啊,艾,我可是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同志的潜力股。当你甩了这么多女性同胞之后,我已经看出你内心是属于男人的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改日干脆摆个摊算命好了。”
“算了吧你。”沿艾被逗得笑了笑,然后继续沉思。
其实,他有想过长恩是否爱自己。虽然每次都不会细想,因总觉得心里怪难受的。再说,他本来就对感情这类的事情不上心,这么多年来的交往也只是单方面希望有个人照顾自己而已,因此对恋爱这种事情非常生疏,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因为对这方面生疏,如今才能让长恩主宰了自己的一切。
落生笑了起来,“好了,你都感冒了还到处乱跑啊?赶紧回家去吧。”
“这几天呆着太无聊了。”沿艾伸了个懒腰。
“得了。”落生拍了拍沿艾的肩膀,“艾啊,你不适合呆在这种地方。这里太脏了,听话啊,回去吧。”
“你哄小孩呢?”沿艾送了几个白眼。
心里确实不想久留了,最后决定和落生告别。
在街上兜了很久,沿艾觉得脑子乱乱的,怎样也理不清思绪。于是,他只能放弃思考,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他看见马路的车来车往,街灯暗黄而阴沉,照不清这座城市。
坐到路边的凳子上,沿艾又想起母亲死去的场景。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来了,原本以为已经忘记,没想到那份记忆还是这样清晰的存在。
女人苍然无力的手宛如洁白的羽毛,被甩到一边的小沿艾陷入放空状态。他无法思考,无法感知,只是任由悲伤慢慢地加重,泛滥成灾。
沿艾觉得冷,又是那种刺骨的冷,弥漫到心里。他两只手放在一起相互取暖,却感觉更加寒冷。沿艾想起了长恩温暖的怀抱。不管长恩是个怎样的人,不管他有多么不了长恩,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此人能带给沿艾暖意。长恩的笑容,长恩的手,长恩带来的一切,都是掩盖悲伤的药剂。
那一刻,沿艾忽然不在乎长恩是否会给予自己安全感了。他庆幸自己是个男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失去什么。男人不在乎年龄,男人不会失去金钱,男人更不可能怀孕。所以,他想要回到长恩的身边。即使看不见和长恩的未来,沉迷在现在也是可以原谅的吧?沿艾理智太久了,偶尔犯错,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就让他,好好地在这个家休息吧。哪怕只有一下,都好。
回到长恩的别墅,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沿艾是从山下走上来的,站在家门口,冷得直咳嗽,鼻涕也哗啦啦地流下来。沿艾赶忙用纸巾擦了把鼻涕,然后从口袋里翻钥匙。
门却突然打开了,长恩的脸出现在面前。沿艾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长恩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了。
沿艾低下头,“去朋友那里了,顺便又在街上逛了逛。”
“你不知道现在还在感冒吗?”
“对不起。”
长恩叹了口气,将他拉到怀里,“快点进来,你看看自己,都冷的发抖了。”
长恩的怀抱非常温暖,沿艾回手搂住长恩的腰,将脑袋藏在他的怀中。沿艾小声地说到,“对不起。”
“没事。”
滚完床单后,沿艾趴在长恩身上,认真地打量着长恩的脸。他说,“长恩,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长恩脑海浮现过莫言的脸,他笑了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是莫言吧?”沿艾笑道,眼里却藏了些苦涩。
“你怎么知道他的?”
“秘密。”沿艾笑起来。
长恩吻了吻沿艾的额头,“我喜欢他,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那时,沿艾很想说,顾长恩,我不管你的过去是怎么样。你现在,能不能就喜欢上我?能不能?
“对了,宝贝,明天晚上要去我朋友家吃饭,你必须乖乖的哦。”
“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沿艾没好气地说。
“好,你听话。”长恩的嘴角扬起,沿艾却觉得那抹笑容离自己很远。
他想,完了完了。
彻底,掉进游戏里了。
——This night it's sparking, don't you let it go?
I'm wonder struck, blushing all the way home.
I'll spend forever wondering if you knew.
I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不离
今天沿艾一大早就起床了,站在洗手间刷牙洗脸,然后开始漫长的擦鼻涕工程。把鼻涕都擤干净后,沿艾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五官了。沿艾不是自恋的人,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偏向于厌恶自己。他厌恶这个什么都无法做到满意的自己,厌恶这个亲手葬送掉家的自己,也厌恶自己曾经这般伤害过梦柔的感情。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沿艾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吸引人。他想要给自己留下一点资本,好让长恩永远只被自己所吸引,不会再爱上别人,任何人。他在杂志上面看过一句话,‘当你爱上别人的时候,你会逐渐爱上你自己。’他无法认知这件事是否正确,不过,他的确是希望自己能变得完美。
沿艾整理了一下头发,觉得自己的行为挺傻的,叹了口气,又把头发弄乱了,转身准备走出浴室,才发现本来应该在厨房做早餐的长恩正微笑着站在浴室门口看他。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长恩微笑,伸手整了整沿艾的头发,“还是别太乱了,拜访若华他们规矩一点比较好。毕竟他们家有小孩子,不能起个坏榜样。”
“小孩子?”沿艾听见了,心里很开心。他一直喜欢小孩子,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没有受到父母的照顾,导致潜意识里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照顾孩子,他不想让别的孩子也跟自己一样因家庭原因而情感淡薄。他曾经想过,如果实在不愿意结婚,就领养个孩子算了。与小孩一起生活,也算是个幸福无比的家吧。不过,现在有了长恩,孩子还需不需要呢?
“他家宝宝今年四岁了。”长恩搂住沿艾的腰,慢慢说道。
沿艾笑了笑,“我母亲说啊,我四五岁的时候总是粘着她,一旦不是她抱,就哭得死去活来的。父母都不在后,我却很少哭了,也许是小时候哭太多了,眼泪都流干了。”
“你现在还是很爱哭。”长恩笑道,“之前喝醉的时候,不是哭得很厉害吗?其实哭泣是好事,哭过就不难受了。”
沿艾努努嘴巴,“我从来没有见你哭过。”
“因为我不喜欢为这些事情烦恼。”长恩摸摸沿艾的头发,“所以我羡慕你,你的感情是真的,你的心是暖的,能拥有你,我很开心。”
沿艾轻轻笑了,手紧紧握住长恩的。
那么就不要放手了,我们各自寒冷,就相互温暖吧。我把自己的暖带给你,你给我一个家,我们就一直这样依靠着生活下去,好吗?
去若华家,沿艾还是很紧张的,只知道现在要去的那家人是长恩很要好的高中同学。沿艾想着,自己一定要给别人留下个好印象。可是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如今更是急得手指冰凉。
长恩看到沿艾这副表情,笑着握住他的手,“别怕,若华和苏妍都是老好人,你们会相处好的。”
“我……”沿艾打颤了,索性咬住嘴唇不说话。长恩的手很温暖,使沿艾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点。
到了别人的家门口,长恩敲敲门,开门的是个小男孩,眼睛大而圆,脸蛋粉嫩粉嫩的,看上去像只水蜜桃。
小孩子开心地笑起来,声音甜甜的,“叔叔哥哥好!”
长恩笑着说,“这叔叔指的不会是我吧?我有这么显老吗,宝宝?”
“小孩的眼睛是雪亮的,长恩你就认了吧。”沿艾笑开了花,蹲下来就摸孩子的脸蛋。“宝宝真可爱,哥哥带了糖果来哦,专门给宝宝吃。”
“谢谢哥哥!”孩子笑得更乐了。
这时若华和苏妍也走过来了,苏妍还系着围裙,模样俏丽,头发盘起来,显得非常温柔。若华倒是大大咧咧的笑起来,“哟,顾长恩你可终于来了,赶快进来。这应该就是沿艾吧?你好啊,我是林若华,这是我媳妇苏妍,还有我家宝宝。”
沿艾抱着宝宝站起来,表情很认真,“你好,经常听长恩说起你们,这次来这里我很开心。”
苏妍笑道,“既然是长恩的爱人,大家都别拘谨啊。”苏妍身上有种大姐姐的气息,让人看了非常安心,再加上若华豪爽热情的笑容,沿艾渐渐放松下来。他听见苏妍说他是长恩爱人的时候,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你说了我们的关系啦?”沿艾趁人不注意,凑到长恩耳边小声道。
长恩倒是一脸无辜,“都是熟人嘛,而且他们早知道我这点事情了,说了也没关系,放心吧,宝贝。”
“哼,我们不跟叔叔玩了。”沿艾抱着宝宝开始换鞋子。
苏妍已经回去厨房接着做饭了。
若华笑嘻嘻地说,“别换鞋了,家里也不怎么干净,妍妍懒的很,不经常搞卫生的。”
“若华,别以为我听不见,谁懒啦?”苏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若华赶忙正经道,“哎呀媳妇你听错了,我是说我懒,我懒!”
宝宝似乎很喜欢沿艾,一直挨着沿艾,在他怀抱里笑,那笑容就像小天使。沿艾的表情柔和无比。
三人坐到大厅的沙发上聊天,长恩和若华聊医院的事情,沿艾就和宝宝在一边玩。宝宝的身子软绵绵的,宛如棉花糖,沿艾像抱着无价之宝一样地捧着孩子。
“这个糖好不好吃啊?”沿艾笑着问,宠爱地看着宝宝,眼神别提多温柔了。
宝宝点点头,“宝宝要给叔叔吃,给叔叔吃糖。”
“咦?哥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想着叔叔啊?”沿艾做出很伤心的样子。
宝宝笑起来,“因为叔叔不开心,宝宝吃糖会开心,所以让叔叔也吃糖。”
叔叔不开心?沿艾觉得奇怪,转头看见长恩虽然满面笑容,但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确实挺幽怨的。
宝宝拿起糖果,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将糖递给长恩。
长恩笑容灿烂地接过糖果,顺便把宝宝也抱起来。“宝宝真可爱,叔叔不吃糖,都留给宝宝好不好?”
“我们家宝宝是不是很讨喜啊。”若华自豪地仰头,然后笑呵呵地继续道,“我都要爱上我家宝宝了。来,宝宝,让爸爸抱一个!”
“宝宝,今后可别学你爸爸,整天一副不正经的样子。”长恩笑着亲了一口宝宝的脸颊。
若华笑着说道,“什么叫不正经,这是潇洒,潇洒!我就是凭这一身潇洒娶到妍妍的。”
沿艾感慨,“你们真幸福啊,一家人这样的生活真好。”
“放心吧,小沈,你也一定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不是还有长恩呢嘛,那家伙比我脾气好多了,你算是捡到宝咯!”
若华带宝宝去浴室刷牙了,剩下长恩沿艾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长恩一见没人,就一把将沿艾搂进怀里,在沿艾耳边悄悄说道,“你对宝宝这么好,我都快羡慕死了。你可从来没有那种眼光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