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尔的决心,和他唇间勾起的淡淡笑容,都让魔术师为之微愣。
他一时没有接话,而西里尔也没有再动笔。本来就只有一个人说话的情景顿时彻底安静,沉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倒是莫德雷德,时刻警惕着白花花一举一动的小团子虎视眈眈了半晌,实在是被催眠得太狠,竟然没忍得住,大大地打了一声哈欠。
“唔——唔啊……”
好样的,打哈欠的小姑娘。
这点透着困倦慵懒的声音一出,前面两个大人之间充斥的尴尬的沉默气氛就被打破了。
西里尔摸了摸莫德雷德的脑袋,忽然发现她的辫子散了,便重新帮她把头发编好。
因为魔术师就在一边,嗓子其实没问题的他不好意思开口让外甥女别再跟人较劲,困了就睡。最后,只好把睡眼朦胧的莫德雷德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小姑娘困了啊,我这儿有毯子,给她盖一盖吧。”
魔术师适时开口,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张毛毯。毯子很大,给莫德雷德盖住的同时,还能把公爵胸口以下的身体全都覆盖住。
“没困!”
话音方落,莫德雷德就使劲把眼睛睁大,强烈拒绝睡觉,也拒绝魔术师的毯子。
然而,可能是舅舅的怀抱太温暖,魔术师的声音太催眠——不,主要还是因为大早上在花丛里扑蝴蝶玩得太累了吧!——莫德雷德抗议完的下一秒,她的眼皮就没用地重新耷拉下来,昏昏欲睡。
西里尔又摸了摸她,仿佛在顺毛。
这下终于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力了,莫德雷德在第二秒的时候彻底合上眼:“呼呼……呼……”
魔术师刚开口:“真可爱……”
“舅舅……不要……不要跟讨厌的白花花说话!!!呼呼~呼呼……”
魔术师:“……”
夸不出来了,他有点尴尬。
西里尔帮他脱离了这个小小的困境。
也许是单纯的想转移话题,总之,他写到:【梅林阁下,去过许多地方吗?】
魔术师道:“唔,在和阿尔托莉雅他们一起游历的时候,是去过许多地方……这个国家的大半土地,都涉足过。”
【真好,我也想去见证广阔的天地,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这样啊……”
【如果可以,能将您的旅途故事,分享给我听吗? 】
西里尔提出了这个请求。
可能写完觉得这么说还是有些贸然,他在后面又加了一句:【我个人很喜欢阅读游记,对他人的新奇经历很感兴趣,所以一时好奇,实在是抱歉。】
“啊您不必这么客气,能给您讲述那些往事,是我的荣幸才对。”魔术师连忙说。
魔术师确实很闲。
而且,他还真的很适合讲故事。
他跟西里尔讲述起了那些年在外游历的经历,主角是公爵阁下绝对会感兴趣的少女时期的阿尔托莉雅。
再无聊的内容,经过魔术师的巧口加工,都会变得精彩有趣。更何况,少女国王的历练之旅一点也不平淡,她和义兄还有老师一起旅行,隔不了多久就会遇到突发事件。
大到顺路屠屠魔兽,小到路见不平勇抓小偷,什么事情都被阿尔托莉雅一行人遇上了。
魔术师不仅把本就跌宕起伏的过程讲得更加具有吸引力,还讲得趣味横生,让西里尔听得专心致志,时而因为这三人组合都不怎么靠谱一直掉链子而微笑,时而因故事里的阿尔托莉雅陷入危机而皱眉。
西里尔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会听得这么专注,时间流逝全然无法察觉。
反倒是莫德雷德……她本要在中途醒来,但是因为魔术师的声音对她而言是催眠音,催着催着,就睡得更死了。
“……就这样,阿尔托莉雅把那位妇人扶起,纵马在大街上飞驰的那名骑士已经被凯拦下,但是,骑士对他们十分不屑。这种情况,明显不能达成和解,对方的态度也非常恶劣……”
然后。
嗯……然后呢?
魔术师忽然顿住,卖关子似的不往下说了。
西里尔虽然知道故事里的主角们当然不可能出事,但却对这一事件的后续格外在意,以至于见魔术师停顿了半晌都不继续往下说,等了又等,竟没能等得住:“后续发生了——呃。”
他猛地消声,显然是一下子想起了关键问题:前面还说嗓子出了问题不好说话,这会儿居然一不小心开口了。
当下,突兀的红晕浮现在不慎露馅的公爵阁下脸上,他的面色,就像从窑中取出后还未冷却高温的白瓷。
为了与外甥女定下的承诺,勉强自己至此,也是很难为他了。
魔术师一笑:“哈哈。”
还好,他没有针对这一点发表意见——不管是什么意见,只要提了就会让已经很羞愧的公爵阁下更加无地自容——只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记得,您不能在外面吹太久的风。”
风其实都是托词,重点是精力。
全神贯注听了这么久,西里尔本就没有多少的精力耗去了太多,此时一停,便有无数疲惫之感如潮水般涌来,欲要将他压覆。
“虽然感到抱歉,但是,后续还是让我下次来时再继续讲述吧。”魔术师说。
西里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的。”也不再掩饰了,西里尔的嗓音轻柔。
“随时,都欢迎您的到来。”
片刻后。
“唔……咦?咦!舅舅!”
莫德雷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