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股流言没传多久,又突然变了一个方向,大抵是那传令官的事情被多嘴多舌的侍卫说了出去。这番猎狐故事又成了皇帝体察民情、爱民如子的一则例证。
有人道:当日哪里s_h_è 下了什么白狐,只道是一个小官为求荣华富贵,欺君罔上,随意作假;还是舜元皇帝为人亲善,明辨是非,当即便放走了那被人诬陷是白狐的少年,严惩了作假的小官员。
这番说辞倒也没有坚持多久,便在京师的茶馆里彻底变了方向,从祥瑞到丑闻也不过短短几日时间。
故事也从那白狐身上转移到了舜元皇帝身上。因为丑闻中那些暧昧不明的内容,人们在谈论时往往眉飞色舞,男人们谈论起来的时候,脸上往往还挂着抹 y- ín 邪笑容,妇人听了则止不住的脸红,往地上“呸”一声。这番说辞不断发酵,以至于舜元皇帝回到京师的时候,竟需要大内里出两列卫队,在大街上逮捕随意散播留言的人。
然而这并不能打破流言的传播,眼下流言最新的一点内容是皇帝带着那在乡野间遇到的绝色少年回了皇宫。
这两天皇帝寝宫的红灯笼总是亮的,伺候的轮班宫女和太监们也多了一倍,他们如今比往常更卖力的擦拭着宫室之内的青铜烛台、金银嵌丝的铜镜和那张雕着龙凤呈祥、福寿延绵的黄花梨木床。只是他们擦拭的时候,手脚比平时放的更轻,住在寝宫别苑的那位,据说是个睡觉容易惊醒的主子,如若吵醒了他白天休息,那恐怕他那里能过去,皇帝那里是过不去的。关于那位主子,只有几个小宫女和几个小太监进去洒扫的时候才有机会得见,据传那实在是一位不世出的美人,美到你看到他第一眼时,甚至都懒得去分辨他是男是女,只想着如何找机会再多看他两眼。宫人们往往是听不见那位美人说话的,或者说,那位美人常常是懒得用嘴巴说话的,但凡有个什么意思,只消得他眼睛看你一眼,你便心甘情愿什么都替他做了。
这番艳名传出去没多久,便有好奇的宫人趁着轮扫的时候过来打探,他们大多都是后宫其他嫔妃们的耳目,自然心气颇高,意欲拿这位美人和自己主子比一比,看看到底是个如何国色天香的人物。然而几乎每个洒扫宫人轮班出去,脸都是发灰发青的——但凡长了眼睛的,只要一眼便明白了,只要这位还在,自家主子的出头之日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时间一久,人们便也开始熟悉这位人物的习惯了,每日黄昏、日头低垂,就可以看见这位美人倚在阁楼上,一只胳膊托着下巴极目远眺,他的头发还是极风流的随手在脑后松松垮垮的束个髻子,着一件天青色的织锦外袍,风吹得他头发扬起,若这是舜元正好前来和他一起进晚膳,那你便能看到这懒洋洋的美人儿打起精神对着风用手指梳弄头发,若是舜元不来,这美人便懒洋洋的这么坐着,一直坐到天黑下去。
这美人除了喜欢在楼上吹晚风外还有一个爱好人尽皆知。
从他入宫开始,御膳房的人便从没怎么歇过,烧j-i、烤j-i、炸j-i、腌j-i、炖j-i各种j-i的吃法几乎都来了一遍,每日传膳,但凡是送到这位宫中去的,必然有j-i。他和其他娘娘还颇为不同,这宫中的嫔御们害怕发福,都小心的忌口,每日只吃一些清淡食物;然而这位美人则不是如此,每顿必定是要上两只肥j-i的,若是j-ir_ou_太瘦、太柴,这位主子往往不高兴,定是嚷嚷膳房的人故意克扣他。他甚至还打起了御花园中饲养的珍珠锦j-i的主意,膳房的人谁敢动皇后花园里的鸟兽,惴惴不安的去找皇帝请了旨,这才敢去花园捉j-i。虽然膳房的人处处小心,锦j-i一只一只消失的事情还是给皇后底下的宫女们发现了,皇后为人大度,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到底还是过去了,只是底下的人又开始传起来留言,只道是:“这位美人主子恐怕是要在宫里演上一出‘宠妾灭妻’”
又有人嗤笑:“他哪里算是个妾……”
若是回答者见过那位凭楼远望的美人,此刻大抵会无声的朝反驳者翻个白眼,他们哪里晓得了,这位美人可顶的过后宫那几十位不受宠的姬妾。自从回宫之后,除了节日是在皇后宫中歇着的,几乎皇帝日日是在别苑过的,也有饶舌的内侍太监多嘴,皇帝每日几乎都要折腾到日出破晓才算结束,那美人则蜷在床上,懒洋洋的等着宫女们去给他清洗换衣,但凡数着那人身上的咬痕,再斗胆的看一眼皇帝身上的抓痕,便晓得这二位昨夜是如何的耳鬓厮磨,是如何字面上的“c-h-a柳不让春知道”。
如果是一位史官在此言说,那么接下来必定要给那位美人打上佞幸的标签了,然而,笔者只想还原录下这一段大周朝代更替的野史,那么还是倒回来说吧。
舜元自己想起来如何决意要带那位少年回宫时,自己也是恍恍惚惚的。
他坐在马上恍惚的想起来,第一眼见到那位少年的情形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他只是先看见了他腿上的伤口,便暗自揣测起来这受伤的缘由。
直到那传令官非得说这少年原本是白狐变化而成时,他才真正的动了怒。
他是不相信天底下有妖魔鬼怪之说的,如果有,他乃真龙,他也不应该害怕,都传说皇帝是天底下阳气最足的人,就算有什么精怪,又怎么敢在他的面前化现。
不过官员昏聩、贪腐成风的事情他却早已经有耳闻了。想必这位传令官也是如此的吧。在春猎时s_h_è 中白狐,此乃祥瑞之兆,如若他真将这乡野少年当做白狐s_h_è 杀了,不止这传令官、恐怕州府的官员都要按例受到褒奖。
仅凭一己私欲,随意栽赃陷害他人,这种人竟然还敢做出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姿态。
他素来不愿意杀人,但在想明白的这一刻,他显然是动了杀心的。
他还想从少年口中再问一问,是否当时这传令官还说了什么其他话,是否又有其他什么人跟着那传令官一起,但是迫于身边人多,不好追问。
等到他开始注意那少年的容貌时,那少年已经被丁昭吩咐的两个侍卫扶上马车了。
连素来服侍他的丁昭也以为他做其他想,对他道:“今日在山上所遇到的少年,老奴已经吩咐婢子们将他梳洗干净了,如果陛下……此时在山林间无趣,倒是可以……”
“可以什么?”他问,他忽然想起来白天丁昭在言语中似乎是向着那传令官的,他抬起头只是等着他回答。
那太监却恭顺的低头回应道:“可以如陛下所愿。”
舜元微微笑了起来,想要捉这只老乌龟的尾巴是不容易的,嘬了口参茶便道:“那我就去看看,如何能如我所愿。”
厚重的帘幕被窗外的狂风卷了起来,眼看着是要下暴雨了。
天气几乎说变就变,明明在下午下山的时候还是春和景明的灿烂气相。
丁昭亲自掌着灯,穿过一条条雕梁画栋的花廊,最后走到一件并不大的房子。
那间房子黑暗、凄清、冰冷,仿佛伴随着这天气,也让人想起来死亡。
那房内的武将见到是丁太监,便微微拱手,客气寒暄了一番,便告辞了。屋内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连素来见惯大风浪的丁总管也用一条深蓝色的绸子手帕掩住了口鼻。
他面前跪着的人已经几乎已经快没有了气息。
那人只是勉强睁开眼,仿佛是宿命般的重复道:“陛下开恩,微臣真的不敢欺君,那真的是一只狐狸。”
丁太监微微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嗓音拿腔拿调:“好了,陈大人,你是个忠心的,老奴也知道,可是这狐狸的事情,您确实是办砸了,这也是个事实。”
那跪着的人哀告道:“丁大人,还求你帮我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几句好话,臣,臣确实是按照她的嘱咐办的呀,白狐是皇后娘娘母家的管事交给我的,臣当时只是做了个陷阱,将那狐狸放进去,其他什么都不敢做,谁知道那狐狸没有了,怎么就有人到了陷阱里……我还有一家妻儿老小,欺君要诛九族的,我怎么敢……”
只听见丁太监狠狠的呸了一声:“陈大人,您说的这话可就不对了,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嘱托过您这种事情,如果您真的要血口喷人,那陛下生气起来,恐怕您的妻儿老小是保不住了……”
那奄奄一息的人忽然笑了起来:“难道我现在就保得住吗?欺君罔上……这种大罪追究起来,我妻儿老母就能安稳度日吗?”
丁太监幽幽的叹了口气:“老奴本来是想放您离开的,可是陛下好像还打算继续追查下去,老奴也没办法啊。”
传令官似乎还不死心,只是喃喃道:“陛下、陛下定会知悉……”
丁太监大笑:“陈大人,你就放宽心吧,今天山上遇到的那孩子可是个有福的,我这没根的看着都……何况陛下,圣上这时候才没空管你,我看陈大人你,好像也撑不过今晚了吧?”
那人显然已经放弃了,跪也跪不住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咳着血。
丁太监蹲下`身去,拿丝绢手帕在那传令官脸上擦了擦:“陈大人,你这就对了……你一死,陛下心善,也就不追究了,不然呢?”
那倒在地上的官员没有再发出声响,丁太监嫌恶的将手帕丢在一旁的炭盆里,伸了伸腰,便离开了。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
舜元进到房间里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看美人的心情,看美人的心情是被美人培养起来的。
他进去的时候特别摒退了为他掌灯、撑伞的宫娥,连通传一声的人也没有留着。
原来为这少年包扎的御医们已经走了,现在这房间内只剩下这少年一人。如此这般应该也能够问出点什么吧。
舜元微微蹙着眉,推开了有些昏暗的房间。
只见房间内偌大的床上,那少年竟一丝`不挂的在床上打着滚,他几乎可以称得上肌肤胜雪了,头发随意披散在身上,仿佛一个人正撒欢的愉快,毫不介意如此狼狈放`浪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