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两个青年俊杰,就这么被毛子掳掠了去,至今生死不明。”
顾安喝了三杯冷酒,但思绪依旧冷静而清晰:“他们前一月发明了麻醉散,后面就被毛子l.ū 走了,这说明萧毅所图谋的不是他们的x_ing命,而是麻醉散。”
武三思不由奇道:“什么方子,真的那么神奇?”
顾安笑着点点头:“将军再豪饮几杯,就可以体会麻醉散的滋味了。”
刘刺史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此方可抵万人之军!倘若二位助教挨不住折腾供出了这个方子,咱们的胜算就又少了一成!”
李璟摇着青瓷浮花的酒杯,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冷意:“我听说二位助教为人坚贞不屈,想来决计不会为敌军所屈服。”
顾安倒是同意他的话:“我与吴先生有一面之缘,他是通达事理之人,想来不会做出糊涂事。而且我听说有与萧家军打过交道的人见过他的面,想来正是因为他不肯交出麻醉散的方子,所以萧毅才暂且不杀他x_ing命。否则,他恐怕早就被杀人灭口了。”
李璟听到这里,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面上依旧是岿然不动:“敢问顾公,那位与萧家军打过交道的是什么人,住哪里?”
“正是被他所救的城外秦家。”顾安抚掌长叹道,“这些城外人家更常被萧家的人刮油吃水,却也因此常能捎出点消息,也算是他们的因缘一场。”
“不提这些事情了!”武三思好不容易扬起的兴致又被这些琐事压了下去,带头一举杯,“来,喝!”
——
一席盛宴,觥筹交错,转眼就到了入夜时分。
一轮明月似一块被琢磨圆润的玉,嵌在万里无云的漆黑夜幕中,静默地指点着酒客们的归途。
武三思早已醉得不成样子,如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刘刺史身上,刘刺史也没办法甩开这块厚重的牛皮糖,只能和下人一起搀扶去厢房安歇下。
李璟推杯换盏间悄悄倒掉不少酒水,也只有三分薄醉而已,见刘刺史和武三思纠缠着去了厢房,便悄不做声地从后门溜走。
他既没有去刘刺史准备好的厢房休息,也没有回裴源打点好的军帐之中,反而是趁着朗朗月光,悄悄踏上出城的路。
刚走到城门口,便见前面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一闪而过,心中正生疑窦,已经被护城的侍卫拦下。
“这位公子,眼下已经过了定昏的时候了,你要出城可得等明天了。”
特殊时期,戒备森严,守门的侍卫亦不敢有分毫懈怠,分了三拨日夜不休地轮班倒,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捅下篓子。
“那前头那个人为什么能出去?”李璟刻意不提自己的身份,先套出侍卫的话来。
“那一位是奉节县丞,有公务在身的。”侍卫见他锦衣华服,也不似本地口音,正一头雾水,李璟已伸手示出自己的官印。
“原来是郡王爷,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郡王爷恕罪……”几位侍卫正欲行礼,便被被李璟匆匆拦下。
“看守城门,是你们的职责所在,你们严谨行事,正是应该被嘉奖的,又何罪之有呢?”他微微一笑,墨黑的眼眸折出明明月光。
这几位侍卫本以为自己开罪了长安而来的贵客,心中正惶惶不安,没想到这位郡王爷并没有作威作福的势态,这才安下心来,忙放他出城。
“郡王爷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做什么呀?”等李璟走远了,几个侍卫才敢聚拢过脑袋,悄悄议论刚才的少年郡王。
“应当是去视察城外民情了吧?”他们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了。
“早听说南安郡王少年俊杰,如今一看,果然气度非凡。”一个脑袋稍微抬了起来,遥遥望着已不可见的李璟的背影,眼中不乏钦佩之意,“咱们渝州城来了这样一个人物,一定能击溃萧家军的。”
“我看倒不怎么样。”另一个脑袋摇了摇头,“那为首的武将军可是出了名的Cao莽将军,怎么可能打胜仗嘛!”
……
侍卫们的絮絮低语倒是猜中了一半。
李璟的确是去城外一座民宅之中,但还没敲门,便见里头灯火幽明,如不定的鬼魂,心中已敲下一颗棋子。
里头的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看来那位顾县丞已经先他一步,造访了这家与萧家毛子常来往的人家。
他悄悄潜藏在一棵大树后头,等顾安离开了这户人家,幽幽的灯火也骤然一黯,才转身出来,重新敲开这户关键的门。
那人家估摸着以为是顾安有事折返回来,开门开得也干脆利落,伸出一个又细又长的脖子:“顾县丞,您还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往里一缩,顺势便要把门重新关上。
李璟抽出腰间的佩剑,稳稳当当地卡在门缝之中,冷厉的刀锋之上,却是一道温和的笑容:“您别怕,我不是什么毛子。”
那又细又长的脖子才蜗牛似的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仔细打量着月光下这个俊俏的少年,见他颇有翩翩佳公子之态,才放下心来,松开手下的劲,但狭长的眼睛里任然充满了警惕。
“敢问阁下是……”
“我是渝州司马李璟。你就是秦二爷吧?”李璟信口胡诌了一个官名,才秦二神态犹豫,才补了一句,“我听说你家常为萧家军缴纳粮Cao,可有此事?”
秦二爷这才信了他的话,苦笑着点了点头:“咱们这方圆百里的,谁还没有被他剐过一层油水的?不过为了图一个全家安生罢了,还望官爷体谅体谅咱们这些平头百姓。”
李璟眉头微蹙:“你放心,眼下长安三万援军已到渝州,想来不日就能攻下萧家军,还你们一个太平世道。”
秦二爷见他满脸正气,的确不是什么歹人,才开了门请他进来。
“这味道是……”李璟自幼学习医术,虽然还没达到沈寒山那样的水准,但也嗅出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腥气。
这味道,是鱼腹Cao。
秦二爷“嗨”了一声:“这还是吴先生的叮嘱,说是鱼腹Cao可以治疗热毒疮疡,也难为他身在萧家大寨中,还想着拙荆的病况呢。”
说罢,自己先叹了口气:“吴先生这样好的人,怎么就被毛子抓了去呢!”
李璟心中一动,问他:“他原话是如何说的,你一字一句和我再说一次。”
秦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按照李璟的吩咐,一字一句老老实实把吴议的话复述了一次。
“他让我尽管去买些鱼腹Cao,捣碎后细细地敷盖在伤口上头,很快就能药到病除了。”
捣碎鱼腹Cao?
李璟心中一动,笑意先攀上了脸颊:“你放心,吴先生说的有理,的确是应该用鱼腹Cao细细地敷盖伤口。”
说着,便起身和他告辞。
“你放心,吴先生这样好的人,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
第97章 突袭
李璟刚踏出秦家的大门, 便瞧见大树底下立着一枚瘦长的人影。
逶迤于地的影子在夜风中拂动如波澜起伏的池水, 而立足其中的人却丝毫不为撼动。
顾安笑眼眯眯地望着李璟,摆明一副久候多时的架势。
“没想到郡王爷也和下官想到一处去了。”顾安深深望了眼灯火黯淡的秦家,目光从李璟凝重的神色上一扫而过, “听闻郡王爷也是习医之人, 应该听懂了吴先生的暗语。”
“吴助教身在敌军寨中, 一定是有所把握, 才会放出这样的暗语。”李璟缓缓抚过身侧的佩剑, 眼睫低垂,筛下朗朗月光。
顾安盯着他忽明忽暗的眼睛, 试探地问道:“我们是否要将此事上报讨逆大将军?”
李璟沉思片刻:“不可, 一旦武将军得知此事, 一定会调兵遣将,固守城池, 三万唐军不动则已, 一动便会打Cao惊蛇。萧毅只要知道自己的计策暴露, 一定会藏头不出,和我们消耗下去。”
顾安也正是这个想法:“蜀道艰难,若敌守我攻, 是为下策。现在唯一的办法, 只有暗布伏兵, 等待萧毅的偷袭。”
说罢, 才亮出今天真正的目的:“敢问郡王爷, 这三万唐军之中, 有多少兵马可以听你的调度?”
李璟这才抬起眼眸,目光坦然:“三千而已。”
“已经比下官想得好很多了。”顾安早已算准了此事,三万唐军,能有一成听从李氏皇族,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预算。
能在武氏一掌大局的情况下拨出三千兵马,足见眼前这个少年深藏不漏的本事了。
“这三千兵马,能否借给下官一用?”
见对方微微踟蹰,顾安干脆把心一横:“倘若不能带来捷报,下官但凭郡王处置,绝无二话。”
见他态度坚决,李璟才缓缓一笑:“我这三千兵马得来不易,可不能轻易借给你……”
“那郡王爷是打算……”
“本王的兵马,自然由本王亲自调度。”李璟眉目一肃,语气锵然,“顾县丞,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