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番外 作者:壶妖灵(下)【完结】(50)

2019-04-16  作者|标签:壶妖灵 穿越时空 年下 宫廷侯爵

  若只是为难倒还简单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平最按捺不住好奇心。

  “没什么,只不过张公的病情颇重,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为了交代病情,才略微耽搁了一点时间。”吴议简略地一笔带过,并不想让太平知道其中的仔细。

  “那就好,我还以为他跟母亲作对,要拿你撒气呢。”

  太平如今年纪也越发长大了,也渐渐懂得了党派权羽之间的斗争,一心以为吴议是被张府的人为难了,才巴巴地跟着李璟前来救人,如今看他平安无事,便放下心来。

  李璟却很清楚,此事万万没有这么简单。

第110章 信任

  马车一路轻快地驶回太平观, 而吴议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张文瓘父子此举的目的非常明显, 就是要借他之口, 说出昔年天后戕害元老大臣的事实,继而给这个日益羽翼丰满的妇人以最后一次沉重的打击。

  如今的天后,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岌岌可危、孤立高位的女人,她早已将自己的得力心腹渗透进了三省六部的核心权位之上,如今的宰相之中,裴炎、薛元超均是她的亲信,在这二人的鼎力支持之下, 再想撼动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就不似当初那样简单了。

  自然,太子的班子也稳固异常,有刘仁轨、张文瓘这样的股肱老臣坐镇, 足以与天后平分秋色。

  对于圣上而言, 如今的朝堂就像一把菜场里的秤, 左边是他的儿子,右边是他的妻子,两者的力量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而不会让任何一边倾颓。

  他的头脑已经被病痛所侵蚀,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华, 甚至连颤抖的双手都已经握不住批改奏章的朱笔,但他的心智依然如年轻的时候一样清醒明白, 锐意洞察。

  他很清楚, 虽然他自己已经身负顽疾, 可只要这把秤还稳稳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可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成为他维持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的两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这无疑是眼下最稳定、最好的局面。

  但是分列两边的人可不就这么想了。

  谁也不甘心就这样和对面的人耗着自己的生命。

  尤其是东宫一党,虽然太子还很年轻,可他身边的重臣都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如果要用时间来和天后党所比试,那么他们已经隐隐处于一种劣势。

  毫无疑问,张文瓘之所以隐忍数年不发,而在这一刻抛出自己的最后一招,理由只有一个。

  时间不等人。

  他的疾病更不容许他等下去。

  他已经来不及等到下一个天平倾斜的时机。

  这是他老迈、病弱的生命中最后一次对天后的搏击,是押注了全部的名誉和仅剩的岁月而换来的对弈。

  而吴议,就是他落下的第一枚棋子。

  ——

  马蹄踏过石板的声音锵然有力,像一阵沉重的鼓点,在吴议的心头重重擂动。

  张漪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若他出言作证,张文瓘一定会尽力保他平安,若他拒绝与张家合作,那么等待他的,就是牢狱之灾。

  就在他垂首沉思的时候,马车已经徐徐停在了太平观的门口。

  等在门口的r-u母早就不住地伸长了脖子四望,瞧见太平牵着裙角从马车上轻盈地跃下,才放下了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

  “我的小祖宗唉,你可真是要吓死老身了。方才天后着人来问,还是沈博士说你在静心背书,才糊弄过去的,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折在这里了!”

  太平满不在意:“母亲不是每三日打发人来一趟的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r-u母将她揽在怀里,生怕她缺了胳膊短了腿似的细细查看一番,见身上一点磕磕碰碰的痕迹也没有,才舒了一口气:“今儿来的不是平日的公公,而是裴源小将军,也不知怎的,还突然问起了吴太医的事情。”

  李璟眉心不由一动:“裴小将军问了什么?”

  r-u母道:“也没什么,只是顺便瞧了一眼,见吴先生不在院子里,才问去了哪里,我说去了张文瓘张公府上,他也就没再问什么了。”

  说罢,便牵起太平的手,半推半挪地将人哄去睡觉去了。

  太平一走,师徒二人才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吴议平时就寝的厢房。

  等幽暗的灯火燃起,李璟才卸下脸上浅淡的微笑,凝为一个沉重的神色。

  “师父,今天张文瓘请你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吴议不由苦笑一声,这才将今日在张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他本来不想把李璟拉入这件事的漩涡之中,可既然如今裴源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就断然没有瞒得过的天后的可能,李璟要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况且,仅凭他自己的能力,实在不足以解决两党之间隐隐燃动的战火。

  “如此说来,当初贞武大将军并非病死,而是因为张起仁所用寻骨风药酒,加上雷公藤的急毒,才让他猝然死于病榻之上?”

  李璟学医数年,自然精通其中的门道,雷公藤本来毒x_ing就强,加在寻骨风上,就是胜过砒霜。

  而寻骨风泡于药酒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其中的分量多少,久药成毒,令人防不胜防。

  如此y-in险毒辣的办法,实在令人背脊生凉。

  吴议望着灼热跃动的火苗,眼中亦是明暗扑朔:“张博士谢罪身死多年,事情的真相早就无从追究,我当时虽暂居他门下,但并不知悉此事,若不是徐容师兄在买肖城一战中牺牲,恐怕他们也不至于找上我。”

  李璟不由冷笑一声:“张起仁无儿无女,门下徒弟俱已被逐出长安,他们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你了。”

  “师父……”他的声音陡然一沉,目光灼灼,“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就不怕我向天后告发吗?倘若天后知道这件事情,想要杀你灭口……”

  吴议不意他这样问,心中仿佛踏空一步,旋即稳定住心神,回以一个平静的眼神:“天后耳目众多,即使我不告诉你,她也有别的法子知道,更何况……”

  吴议回望他,神色淡然而坚定:“如果连你我也不能信任,我在这个世上还能信任谁?”

  李璟不由一怔,心中像滑开了蜜水一般,蔓出一丝丝甘甜的味道。

  吴议的心思,就像一捧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水,任谁都能一眼看穿,可仿佛谁的影子都只能浮在表面,而落不到他的心底去。

  他曾苦苦追逐着他的背影,从安居一隅的家乡到权力纷争的帝都,从战火纷飞的前线到危机四伏的渝州,他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从来没落下一步。

  他曾以为他这一生都只能辗转在他身侧,也立下誓言绝不离弃。

  如今他简简单单的一句“信任”,就仿佛让他捞到水中月,摘到天边花,哪怕是徒步荆棘,刀头舔血,也都甘之若饴。

  “师父……”他不禁眼眶一润,心头似有千言万语,却仿佛都抵不过对方一句轻巧而坚定的“信任”。

  他们之间,这两个字就足够了,还需要什么别的话呢?

  望着李璟s-hi润而深沉的眼神,吴议也不禁心头一热。

  从袁州的举步同行,到长安的相互扶持,再到新罗的生死相偎,渝州的拼命营救,眼前这个初初长成的少年已经陪他渡过了生命的每一个难关,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素来是个不愿在感情上外露的人,也鲜少直接说出信任这样的话,但他的心也不是Cao木织造的,又怎能将这人的情意视为无物?

  这一回恐怕九死一生,他若再不说出口,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两人的视线在幽幽灯火下不经意地擦过,如一阵暖暖的夏风,将彼此的脸颊都拂得微红。

  “咳。”吴议清了清喉咙,将话题扯到正事上,“你说的不错,倘若天后得知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我灭口,既然裴将军已经洞悉了这件事情,想来也不能瞒过天后。”

  听到此话,李璟的炽热的心脏就像猛然被浸入寒潭之中,不由掠过一阵刺骨的冷意。

  于是出口的话也不由带了三分冷意:“我看谁敢杀你!”

  话音刚毕,便听得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李璟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腰间的宝剑之上,缓缓地抽出三寸。

  寒光闪落,映出三分冷冷的杀气。

  吴议何曾见过李璟这样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由为之一震,但很快平定下心神,朝李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床上藏着。

  接着朝窗外懒洋洋地回了句:“谁啊,三更半夜的。”

  门外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是我,周兴,吴先生还没睡吧?”

  说着便推门而入。

  他进门时,房中已只剩吴议一个人,正举着一本医经细细研读,仿佛被他打扰清读似的,深深地皱了皱眉:“周公有何要事,要亲自造访鄙地?”

  周兴如今已经贵为尚书都事,权势远胜过当日在大理寺中,但仍旧保持着一副谦逊而温和的面孔,穿着一身朴素的象牙色长袍,踏进门口,如一道深深照进来的明月光。

  他眼珠子却四下滚动,见并无旁人,才关上了门,低声道:“我这才来,是因为知道吴先生今天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一个不该见的人,还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吴议放下手中的书卷,反倒奇了:“下官左不过听从了陈继文太医丞的命令,为张公看病开方,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还请周公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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