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也从盛怒中渐渐冷静下来,想到自己也很累了,臭小子又犟,总不能把他绑走,便就着这句话下了坡,朝秋禾喝道:“听到没有?明儿一早就走!再犟一句嘴,我现在就打断你一条腿你信不信!滚出去!我现在看你就烦!别在我眼前晃!哎呀真是气死我了……”
平时娘儿俩都睡一床的,这会儿秋禾惨遭嫌弃,便抱着枕头去了外公房里。及至躺到床上,还ch-ouch-ou答答地哭了好一会儿,把旁边躺的老头子听得心乱如麻。本来还准备规劝他两句的,这回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说:“禾啊,咋就……咋就成这样了呢?”
秋禾又哭起来,小声委屈地说:“外公,我是真的喜欢他呀。”
“可你是个小子呀,白川……那又不是个姑娘……”老外公一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事,想劝都无从下口,只得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呀……”
屋顶上,白川一直等到没了动静,才返身回了自己院子。刚跳下来,就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沈大圣惊动了,一路叫着从厢房里跑了出来,看见是白川便摇尾巴。
白川抬手想去摸狗,才惊觉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瓦片,已被捏成了细灰。他微微叹了一声,蹲下去拍拍大圣的头,说:“怎么办?你哥挨打了啊……”
当晚人人都是一夜不曾好睡。沈宝成刚迷糊了没多久,再睁眼天就亮了。他想着闺女和孙子这一走,也不晓得日后还回不回来,那心里就格外堵得慌。左右是睡不着,不如起床去做饭,于是便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洗漱了,挽着篮子到菜地去砍了两棵菜。等提着篮子往回走时,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白川。
白川转身看到沈宝成,心情也很复杂,说:“爷爷……”
沈宝成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昨天夜里,他想到前因后果,心里不是不怪白川的。往常只觉得两个孩子感情好,天天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山里人实诚,他还以为这是两人对脾气,哪会想到,两个男人在一起还能出事?更何况,那里头还有一个是条龙!
老头子一想到这,心里就愧得慌,闺女把人托给他了,他可好!瞧他都把人照看成什么情形了!
这会儿看见白川在面前,他有心要责备两句,可再一看,那孩子的头发都被雾气打s-hi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转悠了一夜。那责备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才说:“你大清早在这里站着做甚?怎么不回家去?”
白川把篮子接过来,满脸歉疚地说:“爷爷,对不起,可我喜欢秋禾,真的喜欢他……”
沈宝成只觉这话耳熟,想了想,秋禾昨晚上不也哭着对他这么说么?那心里就更堵得慌了,为难道:“川儿,你要是个闺女,你两个的事爷爷没有二话。可你是个小子呀,你们……这样哪行?往后可咋办啊?”
白川把篮子提到屋里放下,郑重说:“爷爷,我行的!以后我会照顾他,我把他当自己眼珠子看!把他养得壮壮的!我还跟他一起给您养老!求您别分开我们,别让他走!”
沈宝成一颗老心都乱了,叹着气说:“你们哪……,怎么就不听劝!这是要愁死我么……”
正说着,里屋沈琳发出一声咳。老爷子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忙摆手,小声说:“你先家去!昨天好容易劝住了,别一会儿又闹起来!”
白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院子去。没多久,沈琳也起床了,洗漱完毕,便去叫秋禾起床。一进去就发现不对,秋禾睡得脸色通红,一摸额头,竟然发烧了。
第71章 宣言
沈琳简直怀疑秋禾是故意把自己折腾病了,好拖延出发的时间,一时恨不得把他强行从床上拽起来。可她家儿子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一场小感冒都能引发哮喘。是以她虽然又急又气,却不敢大意,忙奔出去告诉了沈宝成,又问家里常用药放在什么地方。
两人正乱着,哪晓得白川就守在外头,听到秋禾病了,顿时顾不上沈琳的脸色,几步抢进房来看人。
秋禾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忽然额上一片清凉,张眼一看,原来是白川在拿手试体温。秋禾见他表情惶急,勉强笑笑,正要说话,就见他娘沉着脸进来了,后面跟着沈宝成。
沈琳一进来,就看到白川搁在秋禾额头上的那只手,顿时眼里喷火。秋禾见他娘即刻要发作,生怕几人吵起来,急得一阵头晕,倒把三分虚弱变成了十分,索- xing -又装着奄奄一息地咳了几声。几人看见他这副要死的情形,都着了忙,沈宝成也顾不得惹闺女生气了,对白川说:“川儿,你先给看看,不成我去请老丁去。”
自打秋禾上回生了场大病,白川就开始捏着鼻子跟老丁学医了。他人聪明,又专攻秋禾一人,是以进境神速,已能做些简单的看诊把脉。这会儿他又朝秋禾额头上摸了摸,见烧得确实不高,才放下一点心来,又把手腕拿起来切了一回脉,才抬头对那两个说:“爷爷,娘娘,这是感染了风寒,又加上思虑过重,才发了烧。不碍事,吃两剂药发散了就好。我屋里就有药,等我找去。”
沈琳听到“思虑过重”等话,不由哼了一声,心说这不知是谁害的。虽然很想把这死小子打出去,可眼下儿子治病要紧,也只得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不一会儿,白川果然拿了两剂药来,又熟门熟路地寻出药罐,支起炉子熬药。等沈宝成早饭做好,第一服药也熬出来了。白川把药泌出来,端着往房里走。沈琳赶紧半道截了,接过药碗,客气冷淡地说:“你忙你的去,这儿有我。”
等她端药到了房里,白川仍是忒没眼色地跟了进来。沈琳把秋禾叫起来喝药,白川便守在旁边,秋禾一喝完药,漱口的清水便递了上去,等漱完口,一块糖又喂到了嘴里,好让他压苦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比她这亲娘更显业务纯熟,显见得伺候他喝药不是一次两次了。沈琳冷眼看着,心里滋味极为难言。
白川给秋禾攒了被子,见沈琳脸色越来越y-in沉,也知道再呆下去只怕要糟,只得告辞出门。走到门口,就听沈琳忽然说:“白川,你要明白,我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
白川停下了,回头看她,说:“娘娘,我敬重您。可这事我没法听您的。我喜欢秋禾,我不会放手。您不同意,我可以等。”
沈琳一听,火气又腾地上来了,冷笑道:“那我要是一定要拆散你们呢?”
白川直梗梗地说:“您拆不散的!”
沈琳眉毛都立起来了,说:“我倒要试试看!”
秋禾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忙亲身上演苦r_ou_计,颤微微地爬起来,边咳嗽边哑着嗓子喊:“妈!白川!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白川见他满眼哀求,不忍令他为难,便转身走了。沈琳一口气没出净,回头看到儿子那副没出息的孱弱样儿,十分恨铁不成钢,转而朝他怒道:“爬起来干什么?还嫌病得不够?”
等秋禾重新躺下,她便在床边坐下,恨恨盯着他看了半晌,咬着后槽牙说:“说吧,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秋禾躺在床上,手里攥着一角棉被,垂眼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刚来镇上就认识他了,那天外公没来接站,我又不认识路,是他把我领家里来的。”
接下来,他把两人相识的经过美化了一番,又隐藏了部分不能宣诸于人的情节,很有技巧地告诉了沈琳。什么屋里有蛇,白川冒生命危险把蛇赶走啦;又是什么在山里迷了路,白川千辛万苦才找到他啦等等。总之让人听到最后,总觉得在白川无数次出手相助后,被助之人欠的这份情,非以身相许不足以报答。
沈琳是个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精,当然对秋禾的话并不全信,不过听完还是有点心酸、有些后怕。去年王俊煦那档子事一出,她深恐秋禾耳根软,会被王俊煦歪缠着带坏,所以才下定决心让他回老家休养,本以为秋禾在山里一直过得简单平静,哪晓得他对自己竟也隐瞒了这么多事!
想到王俊煦,一时又猜测,莫不是因为被男生亲过,所以儿子的- xing -向才被拐带歪了?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顿时把罪魁祸首的那个王八蛋恨得咬牙切齿。
秋禾见他娘脸上y-in晴不定,猜测这番鼓吹肯定起了作用,越发打定主意要拨高白川形象,自己则接着扮可怜。于是半抬眼皮,拉着沈琳的手,委委屈屈地说:“妈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别的都听你的,就只这件事……”
沈琳后槽牙都咬断了,把怒气压了下去,想了好一阵,才说:“这事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是我当时考虑不周。镇上年轻人太少了,你好不容易碰上个能说得上话的,就误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感情了。其实以你现在的年纪和见识,这顶多就算是……双方相互有点好感!真的,不信你只管看着,等以后你上了大学,眼界开阔了,碰到更多更优秀的人,就会发现,自己现在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东西,到那时都不希得看一眼!”
秋禾低头说:“妈,我们不是你说的这样。我们同甘共苦过。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沈琳毫不客气打断他,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这些年凡事我都顺着你,如今我也不想逼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想跟他在一起,得等到读完大学再说。这总行吧?”
秋禾心想,这分明是缓兵之计,好在也给他和白川提供了争取的时间。不过人心不足,总还想争取更多,于是小心翼翼道:“妈妈,我都听你的。只是……我现在不想走,行不行?”
沈琳恨恨地瞪他,直到把秋禾瞪得低下头了,才收回目光,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不想走?这儿干嘛?病一好你就给我去县城上学去!我算看出来了,这都是闲出来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