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三)【完结】(62)

2019-04-16  作者|标签:看长亭晚 情有独钟

  李宴不禁有些发怵,目光触及某处时却怔住了,只觉全身血液寸寸被冻住,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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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后头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

  随从谨慎地侧身,清平以扇遮光,立于闹市街头回身看去,道:“就让她跟着,咱们去下一家看看。”

  说罢一行人又进了间店铺,闹市街角的隐蔽处一人又跟了上去。

  待夜晚回到客栈,随从递上书信,清平拆信一看,原来仪仗已经快到昭邺了。

  她坐在窗边听着了一会,觉得外头热闹非常,随从见状道:“大人可要出去走走?属下这便去叫人。”

  清平摆摆手道:“不必了,你们都歇着罢。”

  随从便告退而去,离开前轻轻阖上房门。

  清平又听了会动静,低头拨了拨茶盏里的浮叶,那盏茶早已凉透,摸在指尖但觉有些微凉意。

  她不觉又靠在桌沿,目光落在一片寂静灯影中,恍恍惚惚地陷入旧日光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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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吴钺风尘仆仆回到老宅,方更衣净手,便有下人来禀报,说六小姐已在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吴钺道:“快请她进来。”

  吴戟匆匆而入,右脸上一道红痕,好不狼狈,见了她道:“诶,三姐呀……”

  吴钺虽疲惫不已,仍是强打起精神道:“你这是被谁给打了?”

  吴戟神情有些微妙,举袖遮面羞愤道:“叫三姐笑话了,我这是,这是被我娘给揍的。”

  吴钺诧异道:“姨母揍你做甚么?”

  吴戟面色微变,扁扁嘴道:“不是,三姐,你就忘了?不是你叫我回去查吴易此人吗,我回族里的宗祠偷偷翻了翻族谱,诶。”

  “吴易?”吴钺想了一会,恍然大悟:“瞧我都忙忘了这事,快坐下歇口气。”

  吴戟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偷偷塞进吴钺手中,小声道:“东西给你,我是瞒着我娘偷偷过来的,你这地方人多眼杂,说话也不好说。我便长话短说了,吴易此人并非不见于族谱,而是被删去了名字,至于为何却不知道,但这人像是犯了什么忌讳,若要细说缘由,那得追溯到庆嘉年间,此人是在庆嘉六年因病而逝,不过三十六岁,也是可惜……”

  据吴戟所言,吴易是吴家主支的人,曾参加科试,后来出仕做官,在辰州的时间最久,曾经历辰州‘洪波之乱’,此案牵连甚广,不少官员获罪落马,吴易得了个监察不利的罪名,被革去功名,成了白身,后郁郁而终。

  吴钺待她讲完,起身一揖道:“六妹,多谢你了!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吴戟吓了一跳,避开道:“使不得!三姐,不过随便查查罢了,幸而宗祠尚留有旧卷,不然我也找不到这人的生平。”

  待吴戟离去后,吴钺回到房中,从柜中取出那方玉匣,小心翼翼地打开。匣中放着一叠纸,她轻轻取了出来,抽出最后一张。但见字凌乱而潦Cao,飞扬跋扈,几欲破纸而出,而墨迹透纸,可见写字人之悲愤无奈。

  “……人皆言事出有因,有因即有果,而因果之纷扰无穷无尽,并非因果之故,实为人心难测,几生鬼怪惊怖,故将其事暂托于笔墨,余友之心,苍天可鉴。但世间无名者众,余亦不过如此,此生碌碌,虚妄不实,刹那生灭。经中常云一切法皆是无法,法为何物,何物为法,千万人有千万法。虽做此念,仍满口胡言以渡终日,族人皆笑余痴,然大厦将倾,国不将国,不为圣上所知。千里之堤终溃于蚁x_u_e,呜呼哀哉!托衷情于后,望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岳堇留。”

  而前面数张纸字迹工整,小楷秀丽,可以看出并非一人所书,吴钺手摩挲在薄薄纸张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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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随照常从宗卷库回到行馆,捕快来报,说是有个姓吴的人来此呈上证物的。

  捕快告罪道:“小的瞧她也不像个满口胡言的,这才自作主张将她留了下来,等候大人回来决断。”

  原随整衣道:“请她来厅中。”

  捕快吩咐手下领人到厅里见客,原随从后头的屋门而入,坐在厅上看门见山道:“你是来呈上证物的,你可知本部如今查的是什么案子,竟敢说出这等话来,若是本部查出你是谎报,今日的刑堂便要留于你了。”

  吴钺躬身道:“大人明鉴,学生并非胡言乱语,证物就在此处,怎随意敢欺瞒?”

  原随一抬手,捕快下去接过吴钺手中东西,道:“大人请看。”

  原随先是取了一本账本翻开来,只瞧了几页便猛然站起,道:“这些东西都是从何而来的?”

  吴钺缓缓道:“学生不敢欺瞒大人,族妹先前在互市监中任巡官,多次审查账目往来发觉有异,还未上报朝廷,乐安郡便沦陷了,她也……”

  她跪地行礼,一字一顿道:“族妹单字盈,大人亦可去查其身份——”

  原随道:“本部认识她,吴盈吴大人。前年腊月,本部任贺州巡按之时,曾与她见过一面。”

  吴钺猛然抬头,只听原随道:“那时本部还在查一起书商被骗的案子,这位吴大人不知为何也在书市寻《庆嘉异志》的旧版。本部问她为何要寻此书,她只道,这书虽是传奇话本,真作假假作真,但其中有些故事,的的确确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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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靠着椅子,手在桌上叩了叩道:“魏远玲,你跟了我五日,这五日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你若是要说什么现在便可以说了。”

  那形容疯癫的人抬起了头,痴痴傻傻地道:“你,是你……”

  清平垂眼笑了笑,道:“你没疯就别装傻,此地安全的很,没人会知道你来过。”

  魏远玲双目放空,嘻嘻道:“你才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清平叹了口气,只得道:“十几年前你妹妹无故走失,你上报官府,接着又接连走失了六个女孩,皆在十三至十五岁之间,不过这些人后来都回来了,唯独你妹妹不见踪影。你锲而不舍继续报官,你邻居却来堂上作证,说见过你妹妹出现在城郊,官府便断定你妹妹显然不是走失,而是刻意为之,这就定了案……”

  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牙齿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清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的卷宗我都看过了,那便不说案子了。听说你从前是个能工巧匠,望海宴上的龙女造像总会有你的,为何那一年你却没有上供呢?而你的妹妹也在那年的望海宴上走失,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干系?”

  魏远玲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神情y-in鸷而凶狠,嗓音沙哑道:“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清平淡淡道:“当然有关系,我十三岁时,曾在望海宴上扮过龙女,跳过迎神舞。”

  魏远玲呼吸一滞,清平接着道:“望海宴每年都有,扮演龙女必须是十五岁以下的女孩,超过了就不行,这等规矩是从何开始的,又是谁定的……”

  她俯下身去,与魏远玲对视,好叫她看清自己的面容。魏远玲背挺的笔直,全然不复方才的疯状。

  清平敛了笑,轻轻道:“这么多年你装疯卖傻,暗地里查了不少事情吧?也是,再怎么谨慎小心的人也会露出马脚,不过你到底能力有限,始终查不到最为重要的一环。而今年望海宴提前却让你心生警惕,从丢失的第一个孩子起,你便已经留心了。事隔多年,那群人又这般明目张胆的行事,如此大张旗鼓,好像不怕官府去查……”

  她靠回椅背,似笑非笑道:“魏远玲,你妹妹是不是与我有几分相像之处,换句话说,那些丢失的女孩,是不是都是这样,鼻子眼睛嘴巴,总有一处像的厉害。”

  “至于像什么东西,你比我更明白。”

  魏远玲捏紧了被捆在身后的手,额角青筋凸起,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困,晚安

第168章 一物

  “我不信……”魏远玲沉默片刻, 脏污的手缝松了松, 从袖口滑出一截短刃,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 眼中露出狠恶的光,道, “你不过凭空猜测,哪里又知道她们的厉害?我劝你早些逃命去吧, 别到时候被抓着, 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清平瞥了她一眼, 道:“你说的生不如死,约莫不过是被灌药、剥了皮、放着火上烤一烤。”她故作恍然道:“还得跳个河什么的, 或还有些东西, 但记不打清楚了。弄来弄去,也无非这几样而已。”

  魏远玲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 很是骇人的样子,清平静静道:“其实你装疯倒装的挺像, 这么多年都不曾露出马脚。但你不该让我在石雕坊里遇见了你, 试问哪个疯子会将自己的凿刀弓把擦的这般锃亮?这么多年过去了, 工具理应锈了,却保存的如此完好,怎么不令人生疑。想来你虽平日里装疯卖傻,但还是不忍舍了一身本领,叫手艺生疏了。”

  魏远玲慢慢低下头, 道:“那时,我便不应去学什么石雕!竟,竟害了小妹的x_ing命……”

  清平饮了口冷茶,不妨被涩了一嘴,叹道:“此中缘由待日后再说也不迟,先劳烦你将手中东西放一放,我手中的杯盏若不幸落地,外头守着的人便会冲进来将你这般那般……”

  她一手作劈砍状,说着漫不经心地将茶盏放在桌边角上,盏身一半悬空,只消动静大些就能从高处落地,魏远玲眯着眼瞧了她一会,一把短刃从她腿边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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