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钟离晴冲他微微一笑,精神十足地打着招呼, 也只好回一个不自然的笑,匆匆打理了一番, 便急忙出了门。
今日的骑s_h_è 考核, 玉简上只介绍了大概, 不过尤楚鹤这厮定然是从他那个校长族叔那里听来了不少有用的内部消息。
——若不是昨日警告他而拆穿了那杯茶水有问题,钟离晴本是想从他那里套些情报来的。
君子六艺, 不外乎是礼、乐、s_h_è 、御、书、数, 而之前的礼已经考核过了,虽然牵强,好歹也筛选掉了两成人, 剩下的八成便是温水煮青蛙的慢功夫,一点点苦熬出头了;而根据那玉简上所述的“御s_h_è 考核”四字言下之意, 这御与s_h_è 两项似乎是要放在一起考了。
御, 本意是驾车, s_h_è 倒是更直白一些,正是s_h_è 箭,不过从玉简中透露的信息里可知,应该是将驾车用御驶骑兽所代替,而且骑s_h_è 同时考核, 考校在骑兽背上的s_h_è 箭技术吧。
骑马与s_h_è 箭并非钟离晴的强项,在水蓝星的时候也不过是业余之时才去过几次马场和箭馆,勉强达到略通的水平,但是若要像那些从小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一般边骑马边s_h_è 箭,那是决计办不到的。
五指一抹,手中赫然攥着一水儿的符箓,从泛着r-u白色薄晕的五行符箓到流转着暗金色纹路的御空符,自保有余,可若是要主动攻击,却还是不够的。
五指一收,那些符箓又如数隐回近身的乾坤袋里,钟离晴细细地想了片刻,停下不自觉摩擦的指尖,收回手掌,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衣襟,慢慢走出房门,朝着演武场走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怕的呢?
除了这条命,她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那日考核礼之一道的过关者,无一例外的都能得到一块介绍后续考试的玉简,算是顺利过关的奖励,但若说没有过关的人就不知道下场考核的信息,那也不尽然。
毕竟,如钟离晴这般全无背景,没有消息来源的散修学子实为少数,而能够挺进前几场考核留到现在的人中,近七成是中小型世家的子弟,又哪里会不知道今日考核的题目?
只看这些人麻利的胡服短打,金玉护臂就可见一斑。
扫过这些穿金戴银,有意将自己弄得光鲜亮丽的学子们,钟离晴却是暗笑:这些世家出来的子弟也是心眼多,整日里惯爱琢磨这些弯弯绕绕的机锋,勾心斗角,争强好胜,若是有一半的心思落在修炼上,纵使天赋不显,又哪里需要来这学院里挤破了头争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内选名额?
在钟离晴看来,若不是她身份特殊,又背负着大仇,没有那时间浪费,等不得百十年的光景,怕也宁愿脚踏实地地走那山门大开的路子,而不是与这群人明争暗斗,没得费尽心机,还不落好处。
况且,这些早就炼气入体的修士们,实则已经脱离了r_ou_体凡胎的桎梏,有了一丝吐纳天地灵气的能力,那等修炼到中期乃至后期的修士,便是称作铜皮铁骨也不为过,普通的刀剑已经伤害不到他们,便是那些后天先天的武者练出的内劲真气打在身上,也不过疼上几分,再没别的用处。
这样的体质,又不是驾驶什么凶兽妖禽,也不是cao控什么仙矢神弓,哪里需要这些装备护具呢?
不过是为了在那另一半没有背景后台的学子面前耀武扬威罢了。
弓箭和骑兽都是学院提供的,也算是相对的公平,只是学院还没那么财大气粗,每个人都考虑到位,是以考核的装备统共也就百来套,在场两百多名学子——毕竟之前有六七十人被种种缘由淘汰掉了,还有那等莫名其妙消失的——两人共用一副还是宽裕的了。
嬴惜一度想要挤到钟离晴边上,幻想着与她共骑的美事,却不料这分管女子事务的曲先生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死死守着那一道界限,偏偏不准女子与男子之间有半分逾越,教钟离晴微微勾了唇,却是苦了嬴惜一腔热血都付了泥土。
收起眼中的笑意,给了嬴惜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钟离晴转过身,看向按理要与她共用一套弓箭和骑兽的室友。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再见到钟离晴时,那尤楚鹤倒也不再尴尬,甚至能主动凑上来说几句勉励的话,丝毫看不出此前暗害未果的窘境,想来这脸皮也是练到了堪比城墙的厚度,教人钦佩不已。
钟离晴也无意与他撕破脸皮,昨日揭穿他不过是为了警告一番,让他明白自己不是能够任意揉搓的软柿子,再多的却也不必,免得这小子狗急跳墙,伙同他那族叔校长给她下狠手使绊子,那可就麻烦了。
“秦兄请。”尤楚鹤指了指那搁在案上的长弓,彬彬有礼地说道。
“无妨,长者为先,还是尤兄先请。”钟离晴也跟着谦让道。
本以为那尤楚鹤还要虚情假意地再推脱一番,自己也就顺势接下茬来,不料他倒是没再推辞,反而笑着点了点头:“那愚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钟离晴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尤楚鹤涎着脸拿起了桌上的弓箭——总觉得这厮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此弓仿造了传说中的轩辕神弓——选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所炼制,蚩尤便是死于此弓三箭之下——当然仿品只是仿品,空有形似,并无□□,但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把好弓,若是遇上那等百步穿杨的神s_h_è 手,定是箭无虚发,英姿勃勃,不过到了那些不识s_h_è 术的人手中,却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了。
钟离晴自认不是个擅使弓的,却不料这看上去还有几分花花架子的尤楚鹤竟是个全然的Cao包,连世家子弟最基本的骑s_h_è 都这般上不得台面,看他像是提食盆那样提溜着那把弓的架势,钟离晴便忍不住摇头。
不愿再污了眼睛,钟离晴转过头去看另一边学院豢养的骑兽。
她与尤楚鹤分到的骑兽通体洁白,毛色油亮光滑,可见养得极为滋润,形似马,却又有不同——约莫是一人多高,体型乍看之下与一般的汗血马差不多,身体更为壮实有力,四蹄修长,只是趾间生有寸许长的利爪,锋利得好似磨光的刀刃。
后臀生得不是一把马尾鬃毛,而是一条如铁鞭似的长尾,挥舞间仿佛能听见破空之声,最特别的还是脖上分叉,竟长出了两个脑袋,眼眸炯炯,口中白牙森森,颇为渗人。
见钟离晴目露好奇之色,年纪也是轻轻,那看管骑兽的杂役便好心介绍道:“小公子莫怕,这骑兽名唤冰火踏云驹,乃是炼气期的妖兽,因着天生水火双系的妖核,一口喷火,一口吐水,脚程也快,在野外极为得用,是以颇得修士青睐——不过这驹儿看着凶恶,x_ing子倒还温顺,又是从小驯养的,轻易不敢伤人,所以小公子也不必害怕。”
——人有灵根,妖有妖核,不过是殊途同归的造化,本质上来说,也无甚区别。
“嗯,倒是有趣。”钟离晴心知她相貌看着年幼,教人看轻也没什么奇怪的,有时还能占些便宜,得些无伤大雅的好处,便也只当自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由着那杂役带着半分告诫半分卖弄地说着这冰火踏云驹的习x_ing,又时不时提几个看似毫无联系的问题,等那尤楚鹤背好箭壶,收拾好装备走来时才止住了话头。
连同着与钟离晴一样还轮不到考核的人一道排排站在演武场一侧树下,等候着主考官的号令。主持考核的是个孔武有力的壮年修士,看那鼓起的衣衫下块块虬结的肌r_ou_,想必这位真人在炼体术上比修炼灵力要更下功夫。
这在修真界的主流修士们看来,其实是个剑走偏锋的修炼路子,只有那些灵力修炼出了岔子或是天生资质普通又实在没什么悟x_ing的修士才会选择体修的道儿——虽说大道三千,不离其宗,可不论是谁,在“并指一挥便万千剑光弹s_h_è ”和“奋力一挡硬抗这些攻击”这两种手段之间,都不会愿意成为后者。
——主动攻击与被动防守,打得狠与挡得住,终归是有区别的。
“双腿打开,略比肩宽,侧身收胯,平首低颚,”那壮年修士声如洪钟,听他说话,仿佛耳边都有嗡嗡声回响一般,气势十分惊人,而他沉声与这些年轻人嘱咐要诀关键时,那一板一眼的样子,也教人不由跟着挺胸收腹,严肃起来——钟离晴很是欣赏他这副铁血教官的气质,听得也格外入神,“旋臂沉肩,两点一线,眼盯靶心,余光扫尾——放!”
就听嗖嗖嗖不绝于耳的破空声,那些依言摆好架势的学子们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指,任由羽箭脱离手指,飞速冲向远处的靶子。
这架势是好看了,腔调也是做足了,只是这结果么……却不尽如人意。
十个里面倒是有半数脱了靶,剩下的也不过堪堪扎在了靶子上,却连一个靠近靶心的都没有,更别说进红的了。
钟离晴目测了一下这些学子所站的位置与那靶子的距离,大概在两百步到两百五十步之间,对凡人来说是远了些,可是对那些练家子而言可就不在话下,若是附带上一丝灵力,别说两百步,就算是五百步都能轻而易举穿了靶子。
若说是这些学子们还不会将灵力用诸s_h_è 术上,钟离晴是不信的,只怕这弓箭也有些古怪。
不过上了一回当以后,再有了防备,这第二轮的结果,恐怕就难说了。
果然,才这么一会儿工夫,有那机灵的便咂摸出这s_h_è 术的诀窍:在使力定心凝神地稳定好重若千斤的弓把时,只要将灵力附着在箭失上,用神识cao控那箭失,便能控制着箭失落在靶上,稍费神一些落在靶心也不是太难。
难却是难在——御s_h_è 。
没错,这考核真正的要求,却是学子们一边cao控着那冰火踏云驹,一边s_h_è 箭,这可就不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