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哪有两头甜的甘蔗,有一头是甜的就不错了,就怕你以为自己得到了一根甘蔗,其实是两头都苦的苦瓜。
最可笑的是他不知道姬旗究竟有没有办法回春,万一姬旗在故弄玄虚,那这仅有的希望也是虚空的泡影。
“不想了,睡吧。”舒星弥一头钻进太子的怀中。
太子抚了抚舒星弥的头发,他对宫中律令感到深深的无力,但是仅凭他一人之力,如何改变千年宫廷传统?如果他与舒星弥私奔,一国太子出逃,下半生恐怕要在流亡中度过。
太子也同样没有选择。
*
转眼已到了上元灯节,太子与皇上、皇后、众妃一同在楼上赏灯,得宠的太监、宫女陪伴在侧,偶尔能吃到主人赏赐的几粒剩元宵。
舒星弥一辈子都没有看过这么多、这么大、这么华丽的宫灯,它们将幽深宫阙照得熠熠生光,像是浮在暗夜中的一座座异彩岛屿,放眼望去,一时不能看尽,得一处一处细看。
太子指给舒星弥看:“瞧,那儿是牡丹花灯,一共十九层,每层颜色都不同,那儿是双飞雁,那儿是走马灯……”
“走马灯上画的是什么?”舒星弥问,那花灯变幻得太快。
“是八仙过海……”
他们俩的情形和别人完全相反。
皇后、皇上的心腹宫女和太监都讨巧地给他们介绍花灯,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每句话都带着两三个典故,使劲抖包袱,仿佛是群口相声大赛。
太子和舒星弥就像是刚恋爱的小情侣在看灯,纯情得很。
太子本来想额外给舒星弥放个元宵探亲假,就三个时辰,让他回家看看,但太子记得舒星弥的师父鹤英说过,舒星弥的家人待他不好,除夕前夜探亲都没给什么好脸,于是就没让他回家探亲,免得又给他添堵。
御楼观灯过后,舒星弥和太子一同回东宫,共浴兰汤。
“转过来,看着我。”太子说。
舒星弥后背一僵,转头看了看太子:“殿下?”
心跳莫名加速,他这是要做什么?怎么突然要他转过来?以前都是背过身自己洗自己的,偶尔搓个背什么的,从来没有面对面过……
“听话。”
“是。”
舒星弥在太子的注视之下转过了身,浴桶不大,水又不深,太子没往里加花瓣,水中一览无余,清澈如镜。
舒星弥在彻底转过去之前,拿了银盘中的长巾挡住腰下。
太子倒是没遮没挡的,反正上次醉酒的时候已经被舒星弥看光了。
“不许盖着。”太子伸手拿开长巾,扭干水放在一旁。
舒星弥又并着双腿,曲起膝盖,抱着膝盖坐在浴桶里,一双比水还清的眼眸望着太子,由于不知他要做什么,眼眸里多了几分疑惑和单纯——当然,是装的,历经六世的舒星弥怎可能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只是这样做更撩人罢了。
太子心想,小内侍真是撩人而不自知啊……
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宛如出水清荷的鲜嫩少年内心装着一个老司机。
“殿下,快洗吧,水要凉了。”舒星弥掬起一捧水浇在自己身上,像往常一样洗澡。
“我想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太子其实已经看到舒星弥捏的接吻小雪人了,他也明白了舒星弥的心意,但他担心过不去自己的坎儿。
虽然他心里觉得太监没什么,但他还是担心自己会生理x_ing排斥、厌恶,如果决定和舒星弥在一起,又嫌弃他的身体,那就是不负责任,所以他决定先亲眼确认一下,如果自己接受得了,直接表白,如果接受不了,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和感情了。
舒星弥微微一愣,既然太子都点明了,他也不好再装:“好,既然殿下想看。”
他慢慢分开双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去看太子的表情,自己倒是先涨红了脸。
太子看到舒星弥那处的时候心中一惊,只觉得很怪异,若说一点冲击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刀疤还在,细嫩的皮肤是新长出来的,格外脆弱柔软,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舒星弥合上双腿,重新抱住膝盖,睁开眼睛望着太子,他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却没能说出口,全在眼神里了。
“还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
舒星弥仔细观察着太子的神情,索x_ing太子的眼神中并没有嫌恶之情。
“是吗?那就好。”舒星弥轻轻拨弄着水花,缓解着自己的难堪。
“多看几次应该就适应了。”
“哦……”
“顺意?”太子含笑。
“恩?”
“顺意。”太子又叫了一遍。
“我在呢,殿下。”
“顺意……”
“殿下吃复读机了?”
“复读机是什么?”
“那是一种现代人类发明的电子机器,功能是……唔……”
太子吻上了舒星弥的双唇,伸手将他按在桶沿。
舒星弥全身被热水包围,心跳瞬间飙升破表,耳垂红透。
这小兔崽子突然亲过来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太子并不是浅尝辄止,他捧着舒星弥的脸颊,舌头不太|安分,舒星弥没骨气地张开了双唇,顺从地允许了太子的侵入。
第141章 不是太监是太子妃
这个吻很缠绵, 水面悄无波澜, 只倒映着他们拥吻的影子。
一吻过后,太子静静地望着舒星弥,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和心疼,舒星弥对这种眼神很敏感,他平日最讨厌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眼神像软刀子, 割得人心里一阵钝痛, 剜得人心底一片稀巴烂。
无论是同情还是嘲讽, 都令人烦躁不已。
这眼神放大了他的缺陷, 使他的短处无所遁形,如同扒光处刑。
即使知道太子没有恶意, 舒星弥内心还是不舒服, 就像被藏在衣服里的细针狠狠刮了一下似的。
再也不想得到别人的怜悯,想被人用正常的眼光看待。
求求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舒星弥又忽然内疚起来, 明明太子没做错什么事,自己却莫名其妙在怪罪他、生闷气, 刚才还为太子的吻而欣喜若狂,现在却心情落入低谷, 一塌糊涂。
而后, 又陷入了自卑自疑的深沼中。
“怎么了?”太子看到舒星弥有些为难的神色,他伸手揉了揉舒星弥s-hi润的长发:“我不小心咬到你舌头啦?”
舒星弥的睫毛沾着水珠, 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 他摇摇头:“没有。”
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后悔了?”
太子眨了眨眼, 难道他觉得和男人接吻和恶心,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了?
“不是。”舒星弥笑了:“哪有那么善变啊,我喜欢殿下,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太子轻轻弹了一下舒星弥的脑门:“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啊。”
“殿下是皇族,我不是,殿下身体健全,我不是。”舒星弥低下头,望着水面上自己的脸:“云泥之别。”
“不是那样,”太子认真道:“你想想看我捏的那些雪人,大小不同,形状各异,但都是冰雪之身,就如同人都是骨肉之身一样,等到春天,雪人们全部都会融化,化作一滩雪水,就如同人死之后,全化作一抔灰土一样,从这一点来看,每个人都一样。”
“既然都一样……为什么殿下要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有个小雪人不幸被太阳晒化了身体的一部分…我只是觉得很可惜,绝没有轻视的意思,因为…那不是小雪人的错。”
“这样啊。”舒星弥突然觉得没有刚才那么郁结了,像是那束阳光照进了自己心中一样:“小雪人觉得很开心。”
他想,雪人的世界很单纯,人的世界很复杂。
人间做不到真正的人人平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分贤愚美丑、贫富贵贱,死亡对所有人都平等,但人死后的待遇又各有不同,有人死在异乡无人埋骨,有人风光大葬百世供奉,哪里是“每个人都一样”呢?
但是,即使不一样,即使人人看轻自己,即使连自己都对自己如此没有自信……
舒星弥抬起头望着太子的眼睛,这个世界上起码有这么一个人不会看轻他。
他揽着太子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次日,东宫院落出现了两个超大雪人,每个都有一人高,大雪人提着幼犬灯,小雪人提着小猪灯,并肩而立,似乎是昨夜赏景还未尽兴。
*
太子信守诺言,封舒星弥为东宫首领太监,去内府局领了瓷蓝色袍服和嵌了翠玉的冠帽,衣领上一只金绣黄鹂,比原先的雏燕更添威风。
师父、师哥和福来都来祝贺,舒星弥没收福来的礼钱,知道他不容易。
令舒星弥震惊的是,御前总管姬旗也来了,他没送什么礼物,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望着舒星弥,像是有话要说。
晋升典礼结束之后,舒星弥主动去找了姬旗,两人去荒园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