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府里搭了暖棚, 谢景安的吃食比刚穿越过来时好了许多,今日的晚膳是些时鲜蔬菜,若是往常刘主薄少不得要啧啧出声, 此刻却有些顾不上,只说起军营那场乱子。
刘主薄道:“好在新兵cao训时日尚短, 也没配什么铁质的兵器,孩子们也年岁还小,不然今日这场乱子, 不堪设想啊。”
这也是谢景安后怕的, 军营里打一场群架, 若是严重些, 就是营啸了,他好不容易折腾出些班底,就等着人长些本事,好派上用场, 若是因什么原因损失大半,他岂不是前功尽弃,心疼死?
谢景安这么想着,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又带了几分怒气,直觉着说酸话那两人处置轻了,只是惩处的话既已说出口,也不好朝令夕改,只得按捺下心思,叹道:“经这件事,倒也给本王提了醒,这般cao训那些孤儿,确实招人眼了些,往后还是仔细着些,不要太过招摇了,再者也是本王当初疏忽了,那些孩童虽吃多了苦比寻常的孩子懂事些,可到底也是未定x_ing的孩子,对上那么些年轻气盛的新兵,岂能不出乱子?”
谢景安说着又觉有些后怕,好在新军营已建好了,明日就能搬过去,虽隔的不远,但平日里有人看着轻易不让出门,即便有心闹出什么事端,却也没有什么机会。
不过还有一事,谢景安心思一动,看着林言道:“林将军cao训新兵这么些时日,可有察觉出什么?”
谢景安这话问的不清不楚,林言同刘主薄却都听明白了,皆神色一肃,刘主薄没有说话,显然在沉思,林言却道:“末将正要将此事禀报给殿下,这一千新兵,有些是抱着为殿下效命的心,有些是为了混一顿饭吃或一个出身,而有些却志不在此,因是背后有人指使。”
刘主薄听的脸色微变,谢景安却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先是沉默了片刻,才道:“这种事任哪里都难以避免,倒也没什么值得本王动气,只是就这么放着早晚都是个隐患,就辛苦林将军一回,仔细的筛查一番,将这些心怀不轨的人揪出来了。”
就是谢景安不说,林言也要这么做,事实上他cao训新兵没多久就察觉到了,只是还没什么真凭实据,这才一直耽搁着没有说,如今谢景安提起,倒也省了他再报备的麻烦。
转天林言就投入到抓j-ian细的斗智斗勇中,谢景安也比往日更忙了起来,早上用了早膳才问过春耕的事,还没歇一口气,崔同就来禀报,说几位商贾一同来求见,此时正在门外等着。
春耕的事既琐碎也麻烦,又是种子,又是犁,还有牛水车,一样一样都要仔细过问,谢景安正深陷在对数字的恐惧里,陡然听到这么一句,怔了一怔才回过神,不禁面带喜意,这是商贾们总算凑齐了钱,要帮着他发展封地了啊,虽说钱也是数字,可这数字岂能同旁的数字一样,就算再多十倍,他也绝对是清清醒醒的,不会糊涂。
带着这份喜悦,谢景安格外平易近人的接待了几位商贾。
上门的商贾一共有七人,果然不复他的期待,依制行过礼后,就痛痛快快的将自己这些日子凑出的银钱数说了出来。
果然就如谢景安预料的那般,都是第一等的,足足有千万两,先前谢景安还只是矜持的笑,听到这个数字后,险些就绷不住自己的威仪,还是借着袖子遮挡,快狠准的在腿上掐了自己一把,才保持住自己淡然的模样,欣慰的点头道:“诸位果然不复本王的期望,都是心怀宽广,可做大事的人,既然诸位银两都准备妥了,本王也该信守诺言,帮着诸位将工坊建起来,也将方子双手奉上。”
听到方子二字,想到那日看见的仿若神仙之物的玻璃,几位商贾只觉心也不疼了,整个人都精神了,双目如电炯炯有神的盯着谢景安,只恨不得他快些将方子拿出来。
几位商贾没让谢景安失望,但谢景安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说完那句话后并未如他们所想差人将方子拿上来,而是话音一转,一副极为他们着想的模样推心置腹的道:“你们既凑齐了银子,按着那签下的契约,本王合该将方子交给诸位,事实上本王也准备妥了,只是本王方才忽的又想起一件事,若是本王就这么将方子交给诸位,以诸位现下的境地,能否护得住这方子,而不被歹人强取谋夺了去?本王可是听说了,有不少商贾险些遇害的事,这次能侥幸逃脱,是本王叫人在城里用心巡逻,可这一出了莫州,荒郊野岭的,除非本王让大军护送,不然遇到个什么山贼盗匪的,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毕竟诸位都知晓,本王也是才之藩的,比起许多扎根此地的世家,到底根基浅薄了些。”
谢景安为了多拉几个人上他战船,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了,就连示弱的法子也使了出来,不过虽是示弱,却也算的上威逼利诱,果然如他所料,这一番话说完,连带姚金在内,几个商贾的脸都绿了。
倒不是他们对谢景安说的话有什么抵触的想法,而是这话实在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他们这些日子除了凑银子,心心念念担忧的也正是此事。
他们与那些遇袭的同为商贾,又同在莫州,如何能不知晓有世家对他们下手,虽侥幸并未被那些世家得逞,可这一出了莫州,就生死难料了,毕竟莫州地处偏僻,就连城里也是一番有些破败的景象,更枉论外边,那荒山野岭的,杀个把人就地一埋当真是再方便不过,这么一想,几位商贾越发发愁,几乎坐立难安了。
就连姚金也有些愁容满面,虽说他背靠泰王,比别的商贾要好些,可财帛动人心,他那嫡姐又不是什么正经的王妃,说到底只是个受宠的妾罢了,若他当真在离开莫州回乡的路途上出了什么事,仅凭他这么个庶出的身份,还当真奢求会求了泰王替他主持公道报仇吗?即便是他父亲,说不得最终也只能打落牙齿把血吞,这么想着,姚金竟生出一份与顺王同病相怜之感,说到底也还是根基太浅了。
发愁了片刻,还是姚金最先回过神,他略微思索,就干脆拱手道:“殿下所言甚是,这方子既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天大的祸事,依Cao民看,还是暂且收在殿下手中吧,待这工坊建成后,殿下再交与Cao民不迟。”
说着姚金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道:“至于这建工坊之事,还望殿下也派人替Cao民主持,Cao民资质愚钝,恐对殿下说的几种工坊不甚明白,到时白白糟蹋了钱,还耽误了工期。”
这是要将那上千万两都放在他手上啊,别说其他几个世家目瞪口呆,就是谢景安也大感意外,这可是上千万两,足足三四个人的全副身家,就这么大胆放到他手上,这是被吓怕了,还是得了失心疯?
就连谢景安都一副吃惊的神情,更别说其他两位与他合作的商贾,震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胸口不住喘息,额头上甚至冒出了青筋,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扑上去扯着姚金的衣襟质问他是不是疯了,不过饶是勉强控制住了没在谢景安面前失仪,依旧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拱手一字一句道:“姚公子这般做法,是不是不太妥当?殿下事务繁忙,如何能为这些小事费心,依Cao民看,还是……”
谢景安正为有这么大笔钱到他手上高兴,一切都由他做主,到时他岂不是想从中昧多少就能昧多少?虽说这么做有些不太道德,可他那张方子价值千金,只算作一成入股本就是他亏了的,如今这样拿回来些,倒也算心安理得。
因此他哪儿容得姚金改主意,生怕那商贾多说一句姚金就将姚金说的意动了,急忙打断道:“姚公子所说正是本王所想,这工坊早建成一日,就早赚一日的钱,再者即便有本王的人从旁协助,也不如真让他们建的方便,那便如姚公子所说,此事由本王安排人全权主持,姚公子与几位员外就等着日进斗金罢。”
打发掉几位商贾出去,谢景安就精神振奋的差人请来器械司的许河,商议差哪个聪明机灵能懂他心思的人去主持此事。
谢景安很是兴奋,几位商贾却心疼的仿若在滴血一般,好不容易忍到走出王府所在的那条街,立即手一伸攥住姚金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脸都扭曲了,低喝道:“好你个姚金,我们这般信任你,你却如此对待我们,拿我们的身家x_ing命来做人情,我可告诉你,若是我等赔个血本无归,你也休想有好下场,我就算做鬼也要扯上你!”
说话的商贾若不是想着离王府还不够远,又来来去去都是巡街的巡城卫,怕传到顺王耳中,早就忍不住将拳头挥到姚金脸上去了。
其他几个商贾虽没说话,却也神情与那商贾如出一辙,全都将拳头攥的紧紧的。
这样不知会一声就自作主张姚金也心生惭愧,因此被这么对待只默默垂头受着,等几位发散了一通,才辩道:“诸位误会我了,我此番举动实属无奈,也并非拿诸位身家做人情,而是在替诸位谋一场荣华富贵。”
第151章 破釜沉舟
谋荣华富贵, 谋什么荣华富贵, 连全副身家都拿去送人了,他们现今只能盼着顺王下手轻一点,好剩些够他们建个工坊, 买些原料, 好歹制出一批货品, 将第一批本钱挣回来。
几位商贾冷哼一声, 越这么想越觉得姚金心思真是y-in狠, 前两日还觉着能攀上姚家是桩好事, 如今看来,压根就是人家盘算好了,就等着他们送上门呢。
几位商贾又悔又恨, 只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敢虎口夺食,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对顺王他们不敢说什么,可对着姚金就没那么客气了, 脸色难看的跟什么一样, 压根不想听他辩解, 重重将他一推, 险些将他推倒在地上,就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姚金看的心里发急,顾不上整理有些褶皱的衣衫,一撩衣摆就快速的追了上去。
姚金忙着跟几位合伙人解释, 他们求见顺王,缴纳了入商会第一等银子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莫州,一时间,原还观望着的商贾世家纷纷着急起来,接二连三的开始上门求见。
……
谢景安在莫州算是处处顺利,可他派往长安护送杨姑娘以及刘家罪证的一行人却是身处险境。
他们出发时四五十人的队伍,如今就只剩下四五个,且各个带伤,就连杨姑娘一弱女子也被逼的从马车上滚落下来,浑身青紫,好在头脸没磕在什么石头上,倒也与x_ing命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