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康平帝这话也并没有什么能刺激到他的地方,可谢景安不知怎么,忽然一股怒火就冲上头来,他也顾不得什么早就想好的说辞,猛的抬起头看着康平帝,压抑着愤怒平静的道:“父皇与其问儿臣想干什么,不如问问太子想干什么,他贵为东宫太子,国之储君,要什么没有,要什么父皇不能给他,何至于敛这么多财,父皇恐怕不知晓,太子虽整日里待在宫中,但宫外有的是为他办差的人,就儿臣所知,太子就有不下五座别庄,皆是长安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有炼铁的工坊,那工坊占的面积比儿臣在莫州的王府还大,父皇说,太子贵为储君,为何瞒着父皇置下这么多别庄,还要炼铁器,他究竟想干什么?”
究竟想干什么?哪怕康平帝对太子无比信任,在谢景安这番连声逼问下,也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许是那番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康平帝想到了什么,竟没再为难谢景安,而是叮嘱他在长安停留的时日太久,封地事务繁忙,他该启程回封地了。
谢景安回长安一趟就是为林家翻案的,既然目的已达到,他也没理由继续赖在长安不走,因此极为痛快的应了一声,答应康平帝稍后看过惠妃与康安后,过两日就启程。
对于谢景安这么快就要走了,惠妃与康安很是不舍,康安抱着谢景安不肯下来,惠妃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叹道:“你如今不比从前,这一去又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回来,你这一趟又将朝中大臣太子都得罪了个遍,我真怕你下次回来,就是我归天的时候了。”
惠妃说的太过哀伤,康安听的一双大眼睛也忍不住涌上泪水,谢景安吓得急忙安抚两人,笑着道:“母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母妃年纪还轻,还要看着康安选驸马呢,就算太子、朝中大臣再怨恨于孩儿,总不能不让孩儿回来看着康安成亲吧,母妃放心,孩儿这一去,要不了两年定然能再回来,到时候母妃定然还年轻貌美,乍看似康安姐姐一般呢。”
惠妃虽心中哀泣,听到这话也逗乐了,没好气的瞪了谢景安一眼,斥道:“油滑。”
不过说到康安选驸马一事,惠妃又想起什么来,一扫方才的愁容,炯炯有神的看着谢景安道:“说起来,你也早到了娶妃的年纪,从前是你太过鲁莽,对外名声不好听,母妃才一直没为你寻到合心意的,如今你之了藩,又立下偌大的功劳,总有书香世家的小姐愿意嫁于你,不如母妃去求求你父皇,让你在长安再停留几日,待母妃为你选好王妃,让你父皇为你指了婚,你再启程可好?”
不好,当然不好,一提起这个谢景安就皱起眉头,无奈道:“孩儿从前名声不好,如今就好了吗?母妃你没看如今大臣都避孩儿如蛇蝎,别说愿意嫁女儿给孩儿了,只怕孩儿即便心悦哪家的小姐,那家也会宁愿女儿出家也不肯嫁与孩儿。”
谢景安原是打个比方,不想惠妃如此会抓重点,眼睛登时一亮,兴致勃勃道:“心悦?你有看上的姑娘了?告诉母妃,是哪家的小姐,不管那家愿不愿意,有你父皇和母妃在,定然能为你求娶回来。”
第201章 送行
有是有, 而且人已在怀, 并且互许终生, 只是是个男的, 大约你和父皇都不会肯。
谢景安心里想了这几句, 当然不敢说出来, 只是笑了一声道:“孩儿现下还没有可心的人,不过若是日后遇到了,定然不会瞒着母妃, 必定让母妃为孩儿做主。”
敷衍了惠妃,谢景安又去哄康安这个小祖宗, 康安自打听到他要离开长安开始, 就扒在他身上不肯下来,谢景安也只好一直抱着她, 得亏是坐着, 不然只怕胳膊都酸软的抬不起来了。
谢景安轻轻拍着康安的背,低声哄道:“哥哥是回封地, 又不是去上战场, 虽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但总能回来看你的, 再者哥哥若是不回封地, 谁给你制那些新鲜东西玩呢?别不高兴了, 哥哥答应你经常给你寄家书可好?”
“不好,”谢景安哄了半天,小祖宗依然不高兴, 头埋在谢景安怀里,闷闷的道:“三哥走了,就没人一直陪着我玩了,也没人再这么护着我了,我不想三哥走。”
谢景安也舍不得康安,只是康平帝已下了口谕,哪能是他想不走就不走的。
叹息了一声,谢景安将康安的脑袋从他怀里拉出来,笑着捏了捏他的圆脸蛋,温声道:“哥哥也舍不得你呀,只是父皇口谕已下,我若是执意留在长安,就是抗旨了,再者就算我不在长安,也有的是护着你的人,母妃护着你,你五哥六哥也会护着你,三哥都与他们说好了,等三哥走了,他们时时进宫陪你玩,给你搜罗好吃的好玩的,定然不会让你孤单,也不会让人欺负你,可好?”
谢景安原以为他这么哄了,康安至少会高兴一点,不想眉头一皱,又重扑回他怀里,不高兴道:“不好,五哥六哥再好,也比不上三哥,我只想要三哥陪着我。”
得,他都这般哄了,还是哄不好这个小祖宗,他是彻底没法子了。
最后还是惠妃出马,好说歹说所才让康安松开他,让他出了宫。
回到王府时天已黑透了,林言还没歇息,正在书房里等着他,看到他回来整整齐齐不像是受伤的模样先是大松了一口气,而后才问他,“如何?今日圣上传你进宫可是为了家父的事?他可有训斥你?亦或者与你为难?”
看着林言这幅紧张的模样,谢景安先前三分怒气七分不平也消了个干净,再加上书房外头的人都被他打发了,远远的还有沈卫亲自带人守着,便没有顾忌的直接抓起林言的手,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才摇摇头道:“没什么,既没训斥我,也没为难我,不过是问问那桩案子怎么寻到的人证物证罢了,倒是你父亲的案子……”
谢景安欲言又止的看了林言片刻,才有些愧疚的道:“看父皇的意思,大约不会将太子牵扯其中,只会将当年与令父案有关的几个官员处置了。”
案子查到这个地步,林言没什么不满意的,看着谢景安这一脸懊恼的模样,又高兴,又心疼,忍不住伸出手在谢景安额头上伤口的位置摸了摸,笑着道:“只要能还父亲清白,对我来说就足够了,相信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倒是你,险些将命都舍了,幸好这口子不长,若是太子再用点力气,只怕我今日就不能见着你了。”
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林言还是耿耿于怀,谢景安有些无奈,道:“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那日的事,都在我算计中,若是太子当真力用的狠了,我也会抬手挡的,必然不会伤及x_ing命,你就将你的担心放回肚子里,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许是解了心结,林言自打林父一案有了结论后,x_ing子就比从前舒朗了几分,总算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了,虽对外还是一副冷淡话不多的样子,可在谢景安面前却是欢快了不少,也肯放下面子,主动与他亲近亲近了,就比如现在,两人说着说着谢景安就觉眼前一暗,后知后觉的发现林言不知何时起了身,就站在他面前,挑着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头,一个吻就这么压下来。
谢景安是两天后启程的,果然不出他所料,林父一案关于太子的事情对外只字不提,只是将当初贪墨以次充好的官员重新发落,连带当年参与其中颠倒黑白的部分官员也没落得个好,其中就包括吕尚书刑部尚书等人,只是康平帝顾念他们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功劳,没有将他们一捋到底甚至是罢官,而是将他们降了几级,远远的打发了出去,虽是官职比从前低了不少,可至少还在朝中,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他们庆幸了,谢景安却不大高兴,毕竟林家一案被判的极重,整个林家死的死,伤的伤,当年人丁鼎盛的一个家族如今就剩下些孩子,可罪魁祸首却没得到应有的裁决,虽是受到了教训,可还做着官,与谢景安的期望实在不符。
只是事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该做的都做了,也只能强忍下这口气,待日后他更强大了些,再徐徐图之。
谢景安走那日来送他的不多,只有亓王泰王和康安,对此他早就料到了,倒也没有失望,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杨太师竟然也来送他。
杨太师不止来送行,还带了一箱书画作为表礼,谢景安看着很是受宠若惊,连连谢过,倒将杨太师逗的笑起来,拱手道:“殿下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看不上微臣这么一个老头子来送行?只是殿下看不上也晚啦,除了微臣这个老头子,也没旁人了,只能委屈委屈殿下了。”
谢景安自然不是看不上,他只是奇怪杨太师这么个文人界的泰山北斗会愿意来给他这个素有暴虐名声的王爷送行,就算是因杨姑娘一事感激他,大不了送些礼就是了,没必要人亲自过来,难不成是觉得他是什么明主,有心投效于他?
虽觉得不太可能,但谢景安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就连眼神都亮了许多,诚恳的道:“杨太师说的哪里话,杨太师愿意来为本王送行,本王欢喜都来不及,又哪里会嫌弃,倒是杨太师莫要嫌弃本王就好。”
第202章 光y-in荏苒
“殿下说笑了, ”杨太师又笑了一声, 道:“殿下嫉恶如仇, 又爱民如子, 此次更是打退了颌曷, 让天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微臣还要代天下百姓谢殿下一声才是。”
杨太师虽说的都是些客套话,但言语真诚,完全是一副赞赏的态度, 哪怕没任何要投效他的意思,谢景安也听的眼睛直发亮, 恨不得立即将人拐走带到莫州去。
只是到底只能想想, 先不说若他真将人绑走了,太子会不会饶了他, 光康平帝那一关就过不去, 他好不容易给太子上了眼药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可再不想回去面对康平帝, 谁知他会不会突发奇想, 又揪着他问林家一案他是不是故意的。
带着些许遗憾,谢景安笑容亲切的道:“杨太师说的哪里话, 本王身为藩王, 就理应护百姓们安全, 当不得杨太师一句谢。”
听得这话,杨太师的笑容越发深了,眼神也也带着些意味深长, 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道谢的话,而是你来我往又叙了些闲话,便调转车马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