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不掉的。”大主教告诉他，“即使神放过你，你也走不掉。”
江无言没停下，他一开始的目的，与现在相比也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罗斯同样不理会大主教的话，一只手拉住他，另一只手拔出自己腰间的匕首。
他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因为四周卫兵已围了上来，可在他们出手之际，突然被克里斯阻止了。
“都让开吧。”大主教抬手道，“主神在天上看着，不需要你们出手。”
他话中有话，士兵思量片刻，如实放下刀剑。
江无言领着罗斯向前踏一步，他们便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神的孩子犯了罪也还是神子，无人敢对他怎样，甚至敢跟上来的都寥寥无几，只敢用眼追随偷看。
江无言就这样堂而皇之带着罗斯走出大殿，走出教廷，就在脚即将迈出门口的前一刻，他脚步一个失力，人歪倒下来。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罗斯接住他瘫软无力的身体，立刻慌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着急的大吼。
“...可能是时间到了。”江无言眼前一片黑暗，他想起早上喝下的那碗粥，熬的刚刚好，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喝下去的时候就注定了结果，现在挣扎这一下，无任何意义。
他跟罗斯说，“我要走了。”
“你不该来的。”他说，“你来了又要看我走，又要心疼，又要哭，每次都是这样，对你不公平。”
罗斯的头埋在他颈边，他急促的呼吸，要将他抱起，“我们去找医生。”
江无言自然阻止，“没有用，你陪我多说两句话就好，我就这点时间了，你陪我一下。”
罗斯只好把他放下来，心里知道等待江无言的结果是什么，可就是无力面对。
“好了好了，我虽然看不见，但你也不能说哭就哭。”江无言摸到他的脸，用手指擦掉他眼边的水渍。
他说，“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我还没死呢，硬气点，不要害怕。”
“乖，不要怕。”他说，“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跟你在一起，这辈子不行，我们就下辈子，下辈子不行，那就下下辈子。”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小孩子，年轻人，土匪，将军，哪怕我看不见，这都没关系，我一样能把你认出来，然后我们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
罗斯只死死抱住他，一言不发。
他不想答应，所以哪怕有千千万万辈子，有无数个不同的结局，都不像现在这样，人就在自己怀里，却要再也抱不到他。
他拖着不应声，江无言却没剩多少时间陪他耗，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语气逐渐虚弱下去，“我在这里看不见你的样子，什么都看不到，其实我想看看你，你的眼睛最好看，等到下次我们相遇，我一定好好看你，要亲吻你的眼睛。”
罗斯抚摸他的脸，意识到他在痛苦的强撑着，抖了两下嘴唇，哑声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江无言伸出小指，两人互相拉钩。
冰凉与温热下指头交叉，这个誓言立完之后，江无言的小指垂落下来，失去了控制他的主人。
罗斯握住那只手，一直握着，到它逐渐冷硬，无论如何也无法暖热，才又交叉放回圣子的腹前。
圣子华丽的祭祀服还没有脱下，他双目紧闭，等待着神的唤醒。
罗斯亲吻了他的唇，没能唤醒他，只好将他抱起。
身后的教廷传来巨大的喧闹，不断有人从里面跑出来，漫天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罗斯回头看，觉得这赤色是如此引人注目。
美得让人想一探究竟。
受到蛊惑似的，他抱起怀中的圣子，逆着人群，走进那片火幕里。
炽热的火焰吞噬着他，将一切愚昧，忠实，虚伪，热爱，都吞没在里面。
火将焚烧一切，一切也将重新开始。
不知多久，云色渐浓，突兀的，天上飘起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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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回程（1）
回程（1）
江无言没能失去意识多长时间，耳边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江先生，欢迎回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非常沉重，四周潮s-hi依旧，似乎趴在地上，有水珠附着于他的身体上。
这种感觉很不好，江无言无法睁开眼睛，甚至无法动弹片刻，他在心里询问系统，“我现在在哪里？”
“最后一个世界。”系统说，“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我们讨论之后，决定把你的归途定在这里，江先生，我只在开始之前对你提个醒，不要把一切太当真。”
江无言不懂他的意思，他只关心一点，“我还能碰到他吗？”
系统模棱两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问江无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询问的吗？”
江无言不用他，知道这最关键的一点，就可以了。
系统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彬彬有礼的进行最后一次通告，“开始吧，江先生，祝你旅途愉快。”
伴随他的话，静止的时间开始运转，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空气中的霉味愈发浓烈。
身边有人扯起江无言的衣服，对着他的胃来了一拳，力量很大，他几乎被这一拳打的吐血。
身体的自主权回来，江无言本能将自己蜷缩起来，他急促喘息，却发现身上使不出一点力。
脸也是肿的，眼睛稍稍睁开，看到的却是似曾相识的脸。
这人在很久之前，也曾在一条小巷子打过他，也是这么一个天气。
他记得那天上午跟家里的二叔喝茶，为拒绝未婚妻的事情做进一步解释，结果当天下午，就被一通不知名的电话约了出来。
到达地点的时候突然很困，昏昏欲睡，结果醒来，就是这个样子。
狠厉的拳头砸下来，连骨带肉的疼。
江无言记起来了
这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日子。
是最惨的时候。
也是...
伴随一声暴喝，又一记直拳冲面而来，江无言的肩膀被人抓住，浑身无力，避无可避，可他似乎也并未打算躲避，他甚至微微仰起头，像是要迎接那击拳头。
不是拳头，他在迎接那个时刻。
他抬起脸，拳头却预料之中没有击中目标，打到他的脸上。而是被一位突然出现的男士挡了下来。
男士的伞撑开丢在巷子口，肩膀与裤脚的衣服全被雨水打s-hi，握住拳头的手在微微颤抖，一定是非常急切，非常愤怒。
施暴者还未出声，便被他凭借扭向一边，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激烈的还击，男士非常能打，没两下便把对方撂倒在地。
打赢了还不解恨，硬要冲上去补两脚，如果不是江无言这边还受着伤，估计还能再踢个半小时。
江无言在这边看着他，没人支撑，顺着老墙滑落下来。
他把墙下的水洼溅得四散开来，泥水染脏了他的衣服。
这么狼狈，可他脸上却并不难过，甚至不愤怒。
他控制自己放稳呼吸，睁眼努力看清朝他跑来的男人。
又回到这个时候。
雨水打s-hi江无言的头发，沾s-hi眼睫，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男人逐渐靠近，那英俊焦急的五官明显起来，明亮的双眼在朦胧深沉的雨幕中，像两颗美丽的宝石。
这都与当年重合。
同样的天气，同样的事件，同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