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褚景然面上笑意不变,行至男人面前,礼貌又不失友好的道:“余昭辉先生?”
打量着面前的人足足近半分钟,余昭辉才道:“卢先生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年轻。”
褚景然调侃道:“可是余先生倒是比我想象中来的严肃。”
“哈哈哈,”余昭辉笑着伸出了手,“卢先生你好,希望我们有幸能够合作。”
“我亦期待与余先生的合作。”
褚景然知道自己这是暂时得到了对方的认同,有机会亮真本事了。
余昭辉端起面前的瓷杯道:“听闻卢先生在玉雕界小有名声,不知五大玉雕技法中你觉得哪种最甚?”
褚景然并未直接回这个问题,反而是道:“敢问余先生,您觉得玉雕原料乃是软玉偏好还是硬玉更甚?”
“上好的软玉质地细腻,润泽且颇具韧x_ing,反之硬玉水头足,耐久,各有长短。”
褚景然微微一笑,“余先生乃是行内人士,玉雕五大技法,圆雕,浮雕,透雕,镂雕,链雕,其中透雕乃是浮雕技法中衍生,镂雕与链雕是360度全方位雕刻,属于圆雕技法,三种技法各有难度,而圆雕与浮雕乃是最常见玉雕技法。”
话锋一转,“一块上佳的玉石追求的从来不是多高超的技法,而是最合适的技法,合适的鞋,只有脚知道,合适的玉,只有玉雕师知道,技法衍生再甚,终是万法不离其宗。”
“所以,”褚景然轻笑道:“没有最好的技法,只有没有选对的技法。”
垂目轻呷了口茶汤,余昭辉道:“卢先生很聪明。”
褚景然微笑不语。
将手中茶汤放下,余昭辉道:“不瞒卢先生,我偶得一块上佳羊脂玉,想用它雕刻一件贺礼向家中长辈表达敬意,但因一直未寻到合适的人选想法一直搁浅,因事关重大,不知卢先生可愿现场随意展示一番?”
“恭敬不如从命。”
余昭辉微笑道:“当然时间你自己把握。”
行至不远处的玉雕工作台,褚景然发现上面已经放了一块成人拳头大小切割好的玉石,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宝箱放上了桌,打开。
里面各种走线,勾轮廓,打坯,修形,托底,精雕小工具一应俱全。
端详着桌上的这块拳头大小的玉石纹理走向,褚景然思考着该以什么样的技法来塑造这块玉石。
太简单,余昭辉肯定不会满意。
至于向困难方面发展,虽然余昭辉言时间自己定,但他可不会蠢到真将时间延长到明天或者后天,他顶多会等在这到天暗之前,甚至更短,若那个时间他还未完成,那他就相当于失去了这次的机会,那现在他该怎么选 ?
余昭辉捻着手中的珠串,望着不远处眉峰浅蹙思考的人,唇角含笑。
对于卢辰逸他私下自是有做过调查,与其它玉雕师并无太大的区别,却不想到真正所见竟会与调查之中差距如此之大。
有胆识,狡猾,这是截止目前余昭辉发现的两点。
近几个月来为了这份贺礼,他见过不少玉雕师,问的是同一个问题,他们给的答案很多,有玉雕技法中任意一种,有自己独创不传的技法,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出像他这般的答案。
合适的鞋,只有脚知道,合适的玉,只有玉雕师知道,没有最好的技法,只有没有选对的技法。
这番话听来处处是道理,但细细品来却一如没有回答,打的好一手太极。
终的,余昭辉就见不远处的人终于动手了。
没有用通常挖脏去绺的手法,褚景然直接将原皮全部褪下,要知在现代这个造假严重的社会中,玉雕师都会留下一部分玉石原皮,来证明玉的真伪与出处,但因材料是对方选的,褚景然完全不担心玉质造假,很直接的将原皮全部剔除。
一层原皮褪下玉石呈现出一种r-u白色细腻的质感,接下来就是画活,也就是设计。
玉器的设计是玉雕师能否做出精器的关键,毕竟就算你的玉雕技法再好,可设计的完全不成形,那玉石也会失去原有的价值。
拿起工具箱中的0.3铅笔,褚景然先勾勒最初的Cao图。
因工作台四角都有投影摄像,故褚景然的勾勒画面也全部被投放到了不远处的大屏幕之上。
余昭辉就见笔尖在拳头大小的玉石上呈360度勾勒,白皙手指翻转间,屏幕上慢慢衍生出长长的躯干,然后是凛凛的角,尖利的爪,这是……
龙。
这正是褚景然要雕刻的生物,圆雕材料太小,比例不够,透雕、镂雕、链雕,技法过于复杂,时间不够,浮雕,太过平凡普通,但,他若将浮雕自外拓展,形成360度画面感,那这幅作品它就注定不会平凡。
瞧懂屏幕上所画一切后,余昭辉捻动着珠串的手指都忍不住快了一息,望着不远处的青年,眸底含笑。
现在他已经发现了第三点,聪明。
聪明人总知道哪些话是真话,哪些话是假话,哪些话是陷阱,不同于其它部分人,他很顺利的跳过了陷阱,且还找到了完美的答卷。
时间流逝,阳光从正午的灿烂如花跳转至傍晚的橘色如霞,工作台前的褚景然终于是将最后一步打磨与抛光完成。
直起身,立刻有侍者托着托盘上前,褚景然将成品放到了托盘中,收起自己的百宝箱后在不远处净手。
侍者将托盘举于余昭辉面前,虽是已寻玉雕师良久,但余昭辉却是从来没有向今天般完完整整的将整个玉雕过程看完,成品入手,温润细腻。
精雕是一条腾空入云的神龙,半隐半现于云雾中,不同于浮雕的死板,神龙呈360度绕着玉石盘旋,线条流畅而神/韵十足。
神龙须鳞熠熠生辉,栩栩如生,浅浮雕祥云袅袅,飘渺而仙逸十足。
净完手,拭净水渍,褚景然刚行至人面前,余昭辉抬头道:“卢先生今日让我大开眼界,若无事,咱们用餐详谈合作事宜。”
“乐意之致。”
……
夜幕微临,随着庄稼地里忙碌的大人们的归来,孩子们笑逐颜开的投进归来大人们的怀里,撒娇的,叫着要零嘴的,笑闹的,平静的小山村上演着一天最热闹的幸福。
就在这样一幅世外桃源的幸福和谐中蓦的c-h-a进一句泛着尖锐的女高音。
“你个小贱种,这就是你洗的衣服么,这么脏一块你瞎啊。”
正在父亲臂弯中撒娇被惊动的幼童偷偷的转过头,躲在父亲宽厚的臂弯望着不远处青砖瓦屋时常上演的一角。
那是一个年过三十的营养过剩的中年妇女,此时他一只肥胖的手c-h-a着水桶腰,另一只死死的拧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耳朵骂骂咧咧的叱着。
被拧着耳朵的小男孩既不哭也不闹的垂着头,因长时间未修剪过长的头发盖住了他大半的脸,裸露在外小小的胳膊与腿上,布满着清晰可见的瘀痕与伤疤。
中年妇女骂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不解气,直接抬起腿将不足他腰高的小男孩一脚踹到了地上。
幼童被吓了一大跳,跟兔子似的躲到了父亲的臂弯中,汉子见她这模样,安慰x_ing的拍了拍自家女儿了头。
身边的婆娘瞥了眼身后,摇头道:“这刘老三家是造孽哦,不知道从哪拐来的娃,当时俺看那娃身上的衣服比咱们镇上那大通铺里的还俊,就晓得这娃肯定是从外头来的,这天天不把娃当人看,那么小,老打,哪天非得打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