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努力变强。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伤,也是值得。
尽管,有很大可能,他已不在人世。
但没看到尸体,他就是不信。
他相信,事在人为。
一找,十几年。
十几年有多长,长到薛小少爷的音容逐渐模糊,久到心中期盼点点落空,久到希望幻化成灰。
只是愈发的想。
心内的空虚只有在思念时才会被填满,当思绪回归,只觉愈加心疼难忍,只能更加想念,寥以慰藉,如此,恶性循环。
冷硬自己,冰封自己,试图让自己好过一点。
却不知,卸下重担后,徒留更多凄清寂凉,终是,什么都没有。
多少个日夜,对着空冷满室,寂静烛光,只有这时,才会露出一点点裂痕,一点脆弱。
很想,很想,很想抱他入怀,什么都不做,只是拥着就好。能让怀里有个温度,不要这样寒冷。
蓦然悲哀的发现,他连记忆也能只能停留在十几年时,薛小少爷还是薛小少爷的时候。他根本不知薛小少爷长大后又是哪般风姿。
以为再也得不到,以为此后便只能对着他儿时的画寂寞余生,以为…
谁知老天能够垂怜,让他能在十多年后重新找回那人,那个深深烙在心头的人,巨大的惊喜,险些将他砸晕。
后来,他无意间得知轩岐茸所在,有意接近尤清洄。
却也不小心看见了那块玉佩,当年他在傅连艳身上见过,佩在他腰间。日日见,自然印象深。
何况,还是那么个恨到骨子里的人。
查了尤清洄的过去,查到他七岁那年曾被一个樵夫在山沟捡到,后来遇上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收了为徒带走离开。
殷傲遗找到了樵夫,拿了许多画像,混了天竹老人和傅连艳七岁样貌的画,樵夫一眼指出。
之所以时隔多年仍记得清,因为樵夫也不是每日都能捡到人,大半辈子也就那么一次,自然就给记住了。
天竹老人收过几个徒弟,只怕尤清洄最清楚不过。
这其中辛酸苦楚殷傲遗就一笔带过,只简略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尤清洄若是不信,他大可让他看看樵夫指出那人是否是他小时候。
既然只是忘了七岁前的事,七岁时的样子总还记得。
再观尤清洄,殷傲遗的话炸响在耳边不亚于晴天霹雳,尤清洄听完已是懵立当场,没了思考,忘了呼吸。
他有预想过很多种可能,这一种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叫傅连艳?
他曾寄住在薛家?
他善妒?他心胸狭窄?
他将救命恩人兼小伙伴推下了河?
他恩将仇报?
他还栽赃陷害?
他甚至,可能毁了一个大家族?
这是…他么?
不记得,不记得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亲口将这段往事说出,怨气仿佛也散了些,又见尤清洄面上呆滞,似是潮水褪尽过寂的苦岸,凄廖,苍悲,颓唐,说不尽的绝望……
好像真的不记得这些前尘往事一样……
不过这才更可恨,将人害得这样惨,他自己却若无其事的抽身离去,干脆的忘了个干净,徒留局中人痛苦追悔了很多年……
那么,他呢,又是着了什么魔……
不,尤清洄不信。
记忆可以忘,性格也是可以翻天覆地不一样的么?
若是他的记忆完全,他便可以理直气壮道:一定不是我。
偏偏他忘了……
是不是,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这样多……
“澍儿没死。”殷傲遗突然道,语气又冷又淡。
尤清洄蓦的回了神,带着说不清什么感情的神色谔然望着殷傲遗。
没死?
还活着?
活着的……
尤清洄启了唇,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他,好不好?”
殷傲遗神情又冷了些,又隐约带了点讥诮,“托你的福,好得很。”
尤清洄的思绪又混乱了,甚至分不清现今是虚幻还是真实。一会儿脑中似乎真的浮现出一张孩童的脸,分不清面容。一会儿仿佛又看见一座规模宏大壮丽的府宅,又看见很多人……师父,恭叔,原生,浮生,罗度…顾松知……他…他小时候,他小时候……
尤清洄呆了呆,像是想起什么,惶急下,竟一把揪住殷傲遗衣角,“你说,那个傅,傅连艳什么样子的?”
二七章:深陷魔障
要说殷傲遗今日出门也真是带了傅连艳小时画像的,他原也打算将当年一事摊开来说,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预料。带着樵夫指证的画像,也是为了防止尤清洄狡辩。他也确有先见之明。
幸而方才跳入河前记得将画扔在岸上,这会儿也还好好的在那儿躺着。只是见尤清洄状若癫狂的模样,还是不禁皱了眉,“你又发什么疯。”
尤清洄揪着殷傲遗衣角,执着道:“快告诉我他是何模样?”
殷傲遗冷冷道:“你自己是何模样还要别人告知么?”话间,已是精准的找到了画像所在位置,指尖微点,画便入了手,随手扔给了尤清洄。
尤清洄几近颤抖的打开了画,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描摹画上之人,大概六七岁的稚龄,笑得也纯真。光线不足看得虽不甚清晰,但也足以识别出人,尤其这人如果真是他小时候。
但是,尤清洄却不确定。觉得眼熟,又看着陌生,仔细一回想,脑海里一片模糊,完全记不起小时候模样。
怎么回事……
尤清洄怔怔的看了良久,蓦的将画胡乱塞还给殷傲遗,扭头竟是往河边冲去。
殷傲遗反应极快的扭住了尤清洄的胳膊,一把将人抓了回来,掐住尤清洄瘦了一圈的下颚,眼神冷冽,“还嫌泡的不够?”
尤清洄半垂了眸子,沉默良久方道:“我忘了。”
“什么?”
尤清洄轻声,“我忘了我七岁时是何模样,似乎有记忆以来便是这个样子。”
殷傲遗怔了怔后,不禁恼怒万分,他竟是谎称将能证明他身份的事情都忘了,甚至自己的样子!周围温度骤降,殷傲遗手上又加了几分力,“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偏偏你就将你做的那些阴险毒辣的事忘光了?你一句话将当年之事推脱的一干二净,以为这样便能高枕无忧了么?我殷傲遗认定的事可还容得了你狡辩。”顿了顿,又道:“我还真是高估你了,你说,你怎么能这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