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洵一时好像有点不能接受似的,半天才笑了笑:“那是好事啊,回来我给爷爷n_ain_ai拿点东西,帮我带回去送侄子。”
李n_ain_ai拍了拍他的手,过了一会,叹了口气说:“你也赶快娶个姑娘,生个娃娃吧,整天孤孤单单的,也不见有一时半会真正高兴的时候。等以后成了家......就好了。”
她似乎还想说别的,又不大敢在卫洵面前提,就没有说,但卫洵知道她是想起了沐嘉树。
他又跟两位老人说了一会的话,起身告辞,冲沐嘉树道:“走吧。”
沐嘉树点头,跟在卫洵身后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爷爷,n_ain_ai,您们多保重身体。”
他距离病床不近,两位老人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的长相,只是答应了一声,又夸他有礼貌。
沐嘉树扯出一个笑容,出了病房。
卫洵一出去,满脸的欢喜就垮了下来,他低着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不清神色。
刚才一直在笑,他觉得自己笑的就像一个浮夸而蹩脚的演员,现在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发酸。
沐嘉树心中有事,没有注意他,自己站到一边发呆,同样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卫洵突然说:“坏了。”
沐嘉树:“嗯?”
卫洵道:“我买的水果和营养品忘了拿上来,我看看外面......”
他探头向窗外看了一眼:“雨停了。沈树,你去帮我把东西拎上来。”
沐嘉树点了点头下楼,一边走一边想心事。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个离家多年的旅人,饱经艰险周折,九死一生地回到了家门口,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去,然而却不巧地发现大门外面的看守者竟然就是在旅程中伤害过自己的人,于是满腔喜悦都变成了错愕,犹豫徘徊不知道应不应该靠近。
他的x_ing格虽然深沉,但办事目标明确,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如今这种迷惘的生活状态让沐嘉树对自己很不满意。
家于他来说,变成了裹着□□的蜜糖,让人像个渴望的小孩子那样时时惦记,又不敢吞下去,连那些亲爱的人,都已经变得似是而非。
其实似是而非的不光是他们,自己还是不是自己,沐嘉树似乎也已经分辨不清楚了。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很久之前他曾经在大街上听过刘若英唱的这首歌,偶然就把这句歌词记住了,直到今天,突然又浮现在脑海。
沐嘉树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到处乱飞,很快从车里面把卫洵说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一回他运气不大好,电梯上的人非常多,他就顺着安全通道往上爬,直到被一声暴喝打断了思路。
“我告诉你,你给我滚远点!”
沐嘉树正好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看不清说话的人是谁,只能看到三道影子被声控灯拉长,投在了一级级的楼梯上。
他倒不太在意这种事,刚要继续走,另一个女声传来:“行了哥,你骂就骂吧,动手干什么,你把她打出个三长两短的,更要讹上你了。”
沐嘉树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停住了。
第9章 重度直男癌患者
他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文家的二小姐文有莲,他名义上的前女友......哦,应该也不能说是前女友,因为他们并没有正式提过要分手。
他跟着想起来,那刚才被文有莲叫“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文家的长子文世和了,沐嘉树之前跟他见过几面,但是说不上熟悉。
文世和不耐烦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个女孩子的哭声:“你以为我想动手?这不是她非得要在这里磨磨唧唧吗,以为跟了我两天就有本事拿乔了,装什么装!还他妈想上学,她一个女的上那么多学回来不还是伺候男人,有什么用?”
文有莲本来事不关己,看他打人也就是轻描淡写劝了两句,听到这里才有点不高兴了:“女的就不能上学了,你直男癌啊?”
文世和冷笑道:“哼,她想上就上,没人拦她,关键是她骗了我还敢过来跟我要学费,这我就不能忍了。”
文有莲道:“她跟了你一场,你连这么点钱都舍不得给她?就把你抠死了。”
文世和白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有原则,我从来不搞破鞋。当初她自己贴上来说仰慕我,这人我看着也算是知情识趣,就笑纳了,没想到她根本就不是个雏,这不是侮辱我吗?我本来琢磨着这丫头长得还行,既然她一心喜欢我,我随便跟她玩一阵也不是不行,已经很网开一面没有跟她计较了。结果弄到头人家为的是学费!那我就偏不让她称心。”
直到这个时候,沐嘉树才听见刚才一直在哭的那个姑娘说话:“你、你自己有过那么多女人,你凭什么嫌弃我......”
文世和没想到她还敢顶嘴,气极反笑:“男的和女的能一样吗?我就听说过有男人玩女人的,没听说过有女人玩男人的,你跟我比,你配吗?”
他边说边抬脚一踹,竟然活生生把这个顶撞自己的姑娘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沐嘉树本来在拐角处站着,没想到文世和这么狠,意外之下也没来得及多想,连忙向上跑了几级楼梯,正好把向下滚过来的姑娘给接住了。
文有莲也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拉住文世和:“你干嘛呀,妈还在这里住院呢,把事闹大了小心她收拾你!”
沐嘉树这才明白为什么会在医院碰见这兄妹俩,原来是文慧生病了。
说到这个女人,他倒是也略有了解。
文世和和文有莲是单亲家庭,他们的母亲就是文慧。这女人表面上是开夜总会的,实际上似乎也暗地里做些别的生意,手下养了一帮人,很是有些势力,因为人又长得漂亮,所以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她从刚来到京城到现在一直也没有结过婚,只是单身带着一儿一女过日子,很有些女强人的风范。
过去沐嘉树跟文有莲是初中同学,也曾经在远处见过几面,不过真正说上话还是在他和文有莲在一起之后。
沐嘉树记得文慧有一天上了他们家的家门——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参加宴会。
那天是沐浩倡的生日,但是文慧到场之后反而对沐嘉树异常殷勤,嘘寒问暖的,那副亲热劲简直把沐浩倡寿星的风头都给抢去了。
有熟人打趣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沐嘉树倒没当真,听见了也只是微微一哂,可他记得自己的父亲当时非常生气——他很少看见沐言睿生气的样子。
沐嘉树那个时候就意识到沐言睿似乎有点不喜欢文家的人,宴会散了之后,沐言睿还特意把他叫到了书房里询问:“小树,文有莲是你的女朋友吗?”
这应该怎么说——其实沐嘉树和文有莲在一起还真不是因为喜欢她,当然,他也没觉得文有莲对自己有意思。
两个人一个心存试探,一个故意接近,这才会凑到了一起,只不过大概演技实在过硬,除了他们两个心里各自有数之外,其他谁也没看出来。
沐嘉树记着卫洵刚开始似乎也很反对他跟文有莲在一起,总是三天两头跟他叨叨两个人不合适,沐嘉树知道他心眼实在,也没多说过别的,每次听了也就是笑笑,后来卫洵渐渐地就不再说了。
他想了想,回答沐言睿:“是。”
沐言睿眉头一皱,在那一瞬间,沐嘉树几乎觉得他要发火了,不过沐言睿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再开口的时候依旧是温和的:“儿子,文家的女孩跟你不合适,你换一个吧。”
沐嘉树其实认可他说的话,文有莲跟他绝对不是一类人,然而父子之间凝滞的关系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了,往往沐言睿支持的事他总要反对,所以沐嘉树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换。”
沐言睿面前放着一套茶具,跟他说话的时候,本来正在给闻香杯和品茗杯分组,听见沐嘉树说了这一句终于没压住脾气,“叮”地一声将茶夹扔在面前的瓷碟里面:“什么你不换,换不换是你说了算的?文家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不怕以后过日子家宅不宁吗?只要你喜欢,这全京城里面没结婚的姑娘任你挑,找谁不行非要找她?”
沐嘉树觉得沐言睿的脾气今天分外急躁,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淡淡道:“我可不是你,见一个看上一个,把女人当衣服一样换来换去。”
这就又说到父子两个人的心结了,沐言睿默了一默,反倒把怒色收了起来。
他一向心疼这个大儿子,又因为沐嘉树身体不好,从小到大没怎么对他说过重话,眼下也是说了两句就训不下去了,欲言又止,过了半晌又慢慢叹了口气:“随你吧。”
所以沐嘉树就继续和文有莲在一起了,一直到他意外去世......
这些中二年间的往事说起来话长,其实当时的念头只在脑海中浅浅一转,沐嘉树把接住的姑娘扶到旁边,半低着头装作查看她的伤势,正好避开文有莲的目光。
文世和这回也反应过来了,这里的楼道又高又陡,最底层的角落里还乱放着一堆有棱有角的废弃医疗器材,要不是刚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接了一下那女孩,他今天很有可能就摊上大事了。
被妹妹一拉,他既郁闷又扫兴,拉着脸说了一句:“没劲。”
文有莲道:“好了!”
文世和撇了撇嘴径直下楼,路过沐嘉树的时候,还顺手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让路,一边去。”
沐嘉树半低着头让了让,文世和从他身边走过去,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脚步一刹又转了回来:“我靠,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