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时雨挪了一下,懒洋洋地靠到床头上,接过电话。
“小雨,我刚才看见你了……”低哑的声音顺着电话线钻进秦时雨的耳朵里,他一愣,才反应过来,那边的人是谁。
他的话让秦时雨诧异地瞪了瞪眼,叶宁远在哪儿看见他了?他今天可一整天都和容晋在一起!
“我看见你从火车上下来了,我想去抱你你就不见了。我以前是真的想着好好对你的,我从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小雨,可是我是混蛋,我做不到,我没做到,你离开我是应该的……错了……好好补偿你……”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时高时低,秦时雨皱眉听着,不声不响。
“你是不是喝醉了?”好一会儿,秦时雨才问,那头的人依旧自言自语着,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不停地说着他们以前的事,夹杂着他做过的那些背叛的事,是喝醉了吧,否则他怎么能把电话打到家里来而不是在他的手机上。
还是不得不接受他已经和容晋在一起了这个事实?
容晋握起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手中把玩。
秦时雨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动声色地抿唇不语,被子里的腿搭在他的长腿上蹭了蹭,容晋眉梢稍动,反抬起一条腿压住他的腿。
秦时雨沉默地听着那头说到没声音了为止,才挂上电话,容晋凑过来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随口问,“你不想去看看他?”
“不用了,他不会让自己出什么事的。”秦时雨摇摇头,又道,“况且,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的事。”
他了解叶宁远,不是因为这种事就会想不开自残自杀的人,他想起年少的他们,在校园里嬉笑玩闹,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然后他们两个人忽然跑远了,往不同地方向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他转身朝反方向的人挥挥手,笑着说再见。
秦时雨用手臂撑起身体,扑到容晋身上,弯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出来,用手指戳着他心脏的位置,“我不信你真能让我去看他,说实话,你刚才这里抽了一下没?”
容晋也笑了,笑得很淡定,那眼神分明在说,“怎么可能?”
“别狡辩了!”秦时雨笑出声来。
“加起来年过半百的两个男人,稳重点!”容晋正气地摆出一张严肃认真的脸,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秦时雨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在他的头上推了下,“行吧,我们稳重地睡觉了!”
说完,从他精壮的身上滚下来,卷起被子躺到床的另一侧,闭上眼真的睡了。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秦时雨忽然睁眼,眯眼笑着朝一直看着他睡脸的稳重男人勾了勾手指,那动作说不出地邪气,稳重男人自打巴掌,俯身过来就吻。
“你不是说要稳重点么?”秦时雨气喘吁吁地鄙视他,“都不用勾第二下,切。”
容晋咬他耳朵,热气一波一波地钻进他的耳蜗里,“这种时候我允许你放浪一点。”
被子里的脚毫不犹豫地蹬了他一下。
“你真的可以再放浪一点。”容晋恶劣地勾起唇角,把人按在床上又是肆无忌惮地调|戏了一番,秦时雨觉得自从他们和好之后容晋就再也不隐藏自己的实力了,以前的势均力敌都是他故意放水,现在一发挥正常水平,他连打架都起不了头,因为对方压得他死死的压根不让他伸手动腿。
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怨不得别人,秦时雨拧眉,暗自琢磨,自己好歹比他年轻好几岁,现在努力锻炼是否还来得及?
临睡前,容晋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像是不经意地说起,“往后也没多少年了,我们也别浪费时间再想着外头是不是有更好的,反正彼此看着挺顺眼的,你往后就跟我过了!”
秦时雨笑了笑,翻过身看着他,“不行。”
容晋挑眉,眸光一凝,嗖嗖嗖放着冷光。
“我不说要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嘛,好歹也是你跟着我过!”秦时雨笑得狡猾狡猾的,“我会好好疼你的。”
“我疼你还差不多。”容晋失笑,伸手拧他的脸,被秦时雨一巴掌拍飞了手,“别老捏一个快三十岁的成熟稳重男人的脸!”
“那咬一口。”容晋把他的脸拉近了,还真张口去咬。
秦时雨痛哼了声,不甘示弱地去咬他。
“我说,咱们俩怎么越来越幼稚肉麻了!”
“这叫房中情趣!”
-
伤口在渐渐地恢复中,秦时雨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一道三厘米左右的伤疤斜着在左眼下方的位置,正在长着新肉,粉嫩的颜色。
刚醒来的男人下床,赤着上身走进浴室,看到总比他晚起的男人正贴在镜子上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己的脸,他笑着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结实的胸膛紧贴着秦时雨的后背,容晋把脸搁在他的肩膀上,初醒的野兽睁着精亮的双眸凝视着镜子里的面容,一瞬不瞬。
秦时雨挑眉从镜子里瞥了后面那人一眼,捕捉到他戏谑的笑意,用胳膊肘往后撞了一下,道,“笑什么笑,男人就该有疤才是真男人!”
容晋抿唇很认真地盯着他脸上的伤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道,“很帅,粉红色的很配你!”、“欠揍吧你!”秦时雨斜他一眼。
容晋扳过他的脸,在那道疤痕上亲了一口,顺毛安抚,“我是说很帅,粉红色也很帅。”
秦时雨懒得和他多说,撇撇嘴,在牙刷上挤了牙膏递给他,又给自己挤好,才说,“上回本来说要回家的,遇到突发状况推迟了好多天,这回我真的要订机票走了啊。”
“嗯,等下我让聂裴替你订机票。”容晋把牙刷放进嘴里,开始刷了起来,“后天的?”
“好。”秦时雨点点头,能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这几天他老觉得心里慌慌的,不过打电话回去都是一切正常,只是莫名地有点担心。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对方,秦时雨是左撇子,和容晋刷牙的方向正好相反着,两个大男人一起左刷刷右刷刷,看起来很喜感,但是……这样好像也挺不错。
秦时雨不由地笑了笑,容晋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秦时雨用屁股撞他,反被捏了一把。
这真是个肉麻又温馨的早晨!
吃早饭的时候容晋忽然想起了件事,掀眼望住秦时雨,“周放你还记得吗?”
秦时雨淡定地点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早餐,容晋这话问的,明知道他不可能把这人给彻底忘得一干二净,细嚼慢咽着他才问,“怎么突然想起说他了?”
“听说他得了脑癌。”
“啊?”秦时雨愣了下,“早期还是晚期?”
“动过手术,据说命是救了回来,但是失明了。”
“哦。”秦时雨应声,眉头稍稍皱了一下便舒展开来,察觉到容晋仍在看着他,不禁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他救没救回来我都不会欢呼雀跃,难道你还不想我忘掉以前的事儿?”
容晋淡淡一笑,道,“忘了好。”
秦时雨叹了口气,忍不住耻笑他,话里还带着笑音,“容晋,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会吃醋的男人,别以为你面无表情的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心思,啊?”
“你才见过几个男人,说什么大话!”容晋板起脸唬他,探过身去在他脸上拍了下,“你这么犟的人也就我会拿得住你,其他男人算什么。”
“去你的!”秦时雨的嘴角挂着笑意,“说这种大话你居然还不脸红!”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声,佣人接了之后便朝餐厅看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说,“是秦先生的电话。”
秦时雨起身走过去接,纳闷谁一大早地打电话过来,从佣人手上接过电话,那边说话的人竟然是陈彦,让他不由地惊讶了一下。
容晋仍坐在餐厅里,边吃早餐边看着秦时雨修长的身形,然后,他看见秦时雨手里的电话从他手上滑落,掉在地毯上,落地的声音被厚厚的地毯吸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请允许我隔日更!因为没几章正文就要完结了,想攒完结稿= =
不能玩烂尾所以要细细琢磨下…就是这样,打人不打脸T_T
84、后悔 …
秦时雨睁大了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脑子里嗡嗡嗡地响着,陈彦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变成了杂乱无章的吵闹声,救护车,哭喊,医生护士匆忙的脚步声……
他只觉得一口气抽不上来,在胸腔里急速膨胀几乎撑破了他的心脏,一瞬间就疼到麻木了。
容晋察觉不对急忙起身赶到他身边的时候,秦时雨的表情仍是茫然而呆滞的,却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容晋伸过来的手,身体动了一下,另外只手猛地抓上了他的手臂,那刹那容晋不由地皱了下眉,他的手冰凉,但力道大地几乎抠进了他的手臂肌肉里,连指关节都泛着惨白的颜色。
像是找到了依靠,秦时雨的身体整个倚靠在他的身上,异常地沉重,双腿虚软仿佛站不住。
他从未见过这个坚强的男人如此地仓惶失措过,总以为世界上是没什么事可以打击到他的,现在被他抱在怀里却抖得止不住,容晋环住他的肩膀把他完全脱力的身体移到沙发边,让他坐好,才捡起地毯上的电话,那边还没有挂断,听到容晋低问,又把事情告诉了他一遍,容晋的眉头越皱越紧,担忧地看了秦时雨一眼。
秦时雨坐在沙发上,胳膊肘撑在分开的两腿上,人半伏着低着头,为了缓解情绪努力地深呼吸,再深呼吸,等容晋把电话挂上回到他身旁时,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
容晋蹲在他面前,揽过他的脖子抱了抱他,低声说,“我马上让人准备机票,我陪你回去。”
秦时雨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容晋的手指插|入他的头发里,轻柔地抓揉,又侧过脸在他脸上安抚地吻了两下,才复又去打电话。
当天,他们就上了飞机,两小时的航程,秦时雨吐了三次,吐完了就昏昏欲睡,醒过来没一会儿又开始吐。容晋看着他歪着头闭着眼的样子,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把他的头轻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知道他不是晕机,要晕机的话他也不会没事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美国受罪了。
秦时雨迷迷糊糊得睡得也不踏实,觉得身体里到处都在疼。
容晋把脸贴近一些,才听到他在说话,声音极小,小得几乎难以辨识他在说什么,这样的他让容晋忍不住心疼,只能温柔地安慰他,“时雨,他们不会有事的。”
然而,有些事并不是心存希望就会发生奇迹,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容晋再强悍也无法在这时候给他保证,只能这样安慰。
秦时雨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时,只看到坐在长椅上哭泣的母亲,秦司令背着手站在那儿,他一言不发的,脸上的表情依旧那么威严严肃,只是素来挺得笔直的背却微微弓起了,显出老态来。
见到秦时雨出现在面前,秦母终于忍受不了心里的伤痛,抱住小儿子,六十几岁的老人像孩子一样把脸埋在他怀里痛哭。
“妈……大哥大嫂他们……还有柳寻……”秦时雨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地发不出声音。
秦司令紧绷着的身体像是一下子就松散了下来,嘴巴嗫嚅着,嘴唇颤抖着,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发音,秦母更是哭得大声,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功能,只剩哭泣。
等他把秦母带到长椅上重新坐下,陈彦才走过来,告诉他他该知道的一切,“当时明朗哥正在等红灯,结果有一辆工程车突然失控从后面撞了上来,把明朗哥的车撞飞了出去,后半截全给撞烂了,当时嫂子和孩子就在后面,嫂子把孩子给护住了,不知道她当时怎么做的,庆幸孩子只受了轻伤,但她……”
秦时雨的喉咙里动了一下,很久才能发出声音。
“……还有我哥和柳寻呢?”
陈彦抿着唇,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医生说明朗哥要熬过今晚,要、熬过去才行,”他顿了顿,又说,“但是柳寻他……伤势太严重了,救回来了也……”
“能救回来就够了,”秦时雨打断他,垂头,伸手用力按住额头,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盖住他的额头,抱住他,身后的人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盖住他额头的手轻轻地移到他眼睛上,滚烫的液体湿润了手心。
-
秦家上下已经被这个噩梦般的事实打击得一片灰败,一家人,一下子没了一个,一个昏迷不醒,连柳寻这半个儿子也不知道究竟醒不行得过来。
秦时雨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到走廊的尽头,风从窗户外吹进来,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
“人真是脆弱,一下子就没了。”秦时雨的语气淡淡的,淡得让人不放心。
他知道容晋在后面,这会儿已经站到他边上,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外面,目光遥远。
他哥从小就对他好,和他的调皮捣蛋不同,秦明朗一直都很懂事听话,也比他心软,每回他挨了秦司令的打,晚上总有个人溜进他的房间,看他痛得呲牙咧嘴就会小声哄他,大夏天的晚上停电,吊扇用不上,秦明朗就和他睡一块儿,摇着扇子摇到他睡着为止……
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似的,叫嚣着要冲出来,他哥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失去妻子啊。
他的眼睛眨了眨,睫毛颤了一下。
在美国的时候他有过不好的预感,他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那么遥远,虚幻,以为柳寻会受不了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以为他这样神经质的人疯疯癫癫地闹一场才算正常。
只是没想到,他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被动地得到这样的伤害,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能不能醒,没人知道答案。
那个从小疼他,挨鞭子时会抱着他替他挨鞭子的大哥怎么可能出事!那个从来不说他好却只对他好的毒舌,混蛋怎么可能出事!
满是血腥味的嘴被忽然掐住,不得不张开,牙齿上还留着血迹,容晋一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一手掐着他的两颊,动作蛮横,语气却格外地温柔,“有我在,你别忍着。”
宁愿咬牙咬到一嘴的血,也不愿意痛快地哭出来么?
秦时雨看着他的脸,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容晋抱住他,直到他把手臂抬起来回抱住自己。
严尉一出现时,秦时雨第一个看见了他。
八楼,他跑了上来,等不及电梯一格格地从上面跳下来,他喘着气从楼梯间里冲出来,素来刻板的脸上一片惨淡,眼睛瞪得那么大,此时此刻还需要想什么失态不失态。
对上秦时雨的视线,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那表情前所未有的惶恐,仿佛害怕失去一切般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秦时雨咬了咬嘴唇,喉结滑动了两下,问他,“他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段那么巧搭上我哥的车,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严尉一点点头。
“你还是不要他吗?”秦时雨更加用力地咬住嘴唇。
“我……”严尉一的眼珠在眼眶里滑动了一下,什么时候见他这么无措过啊,秦时雨的眼眶里变得湿润起来,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男人这么无助过。
他举起拳头,揪住严尉一的衣领二话不说揍了上去,“严尉一,他要是醒不过来,你他妈的给我后悔一辈子去吧,他从现在开始记住的都是你不要他了!”
“我爱他,我……”又一拳砸了上去。
“别说你累了,你不想陪他玩了,你要真不想陪他玩,从一开始就别主动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你不知道他是疯子吗?你敢说你不知道吗?他变成疯子一半都是因为你的纵容,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把他宠得上天入地,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然后你觉得累了你就不要他了,他什么时候低头过,他对谁低头过,这样还不够吗?他还不够爱你吗?严尉一,除了你,这疯子谁也不要,可惜现在这个疯子躺在那里,被包成木乃伊一样,骨头都断了,他再也不会满世界乱跑了,可是直到他闭上眼睛之前,恐怕他面对的都是给他拒绝的你吧?他唯一想要的人不要他了!然后他就闭着眼躺在那儿了,你会后悔吗?后悔到他闭上眼之前他都没有再听到你说一次我爱你!”
容晋上前把秦时雨拉开按在怀里的时候,严尉一靠着墙蹲了下去,他那双拿过枪的手此刻却不停地发颤,抱着头紧紧揪着头发。
他也是人,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会累,他怕继续下去会像以前一样不停地循环往复,他被时间磨去了信心,拼命地压抑着冲动硬下心来说不行。
柳寻离开他家的时候还挑眉笑着说,“真不给面子,你真不答应好了?可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了……
严尉一埋在双臂下的眼眶生疼,当时他有冲动伸手去把他拉回来,但最终还是看着他走了,只差一下,他把他拉回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我泪流满面┭┮﹏┭┮
或者说我想得泪流满面┭┮﹏┭┮
85、陪伴 …
两位老人早已被亲眷接了回去,只有他们几个年轻辈的在这里守着。
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充斥在鼻尖,阴冷的风从病房外的走廊穿梭盘旋,医院是个晦气的地方,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到处弥漫着悲伤绝望。
严尉一颓然地坐在地上,垂着头仿佛失去了生气。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沉默,粗喘声平静了下来,怒意慢慢压制了下来,秦时雨从容晋身边站起来,走到墙边,一屁股坐在严尉一旁边。
秦时雨的情绪已经在容晋的安抚下冷静了许多,侧目看着严尉一被他揍肿的脸,他也跟着低下了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严尉一的头动了一下,偏过来望住他,秦时雨伸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吸吸鼻子,说,“我知道不怪你,我就是找人撒野……”他只是在看到严尉一的时候脑子一下懵了,忽然间就想到他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现在被包裹成木乃伊的样子,浑身插满了管子躺在那里,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做好了会阴阳相隔的心理准备,但他不能让柳寻就这么没了。
所以才会把火气都发泄在严尉一身上。
秦时雨垂下眼睑,心里不停地在骂自己,人明明还躺在那里,医生都没说他会死,他瞎想什么劲啊,柳寻那么悍的性子怎么可能敌不过死神呢。
严尉一往病房的方向远远地看过去一眼,朝秦时雨笑了笑,“他会好的。”
秦时雨也跟着笑了出来,即便现在他们两个人的笑容一个比一个丑,扭曲的僵硬的笑容,但笑着总是有希望的。
兄弟一笑泯千愁,何况他们没有仇恨,那些悲痛和伤心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出来,痛哭流涕或是肝肠寸断,而他们也许只是选错了方式。
“我要等他醒。”良久,严尉一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秦时雨掀起眼睑,对上对面容晋温柔的目光,伸手握拳在严尉一肩膀上砸了一下,“能好的,还有我大哥,都会好的。”
为逝者的悲痛无法逃避,只愿还活着的人可以好起来。
葬礼举行是在两天后,哀歌和哭声交缠在一起,分外悲凉。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纵是秦司令这么强韧的军人也一脸悲痛,眼泪直流。
秦时雨反而没哭。
现在家里两位老人都伤心欲绝,大哥还躺在医院里,他成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事无巨细他也不想由别人代办,大哥无法亲自到场,只有他来代替大哥做了。
容晋一直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帮着他打点,做完之后便抱抱他,在他脸上吻一下。
秦时雨真的很感激容晋在他身旁,要不然他恐怕连飞机都上不了,即使回来了也没办法镇定下来,因为有他一直劝慰和支持他才能撑得下来。
“爸妈在休息了吗?”见秦时雨从里间出来,容晋关切地问。
秦时雨点头,神情有些疲惫,容晋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走到他背后,手指按压着他的头部。
“他们这几天累坏了,终于肯听我的劝好好休息下。”秦时雨闭着眼由着容晋的手指在自己头部制造出舒服的感觉,“等一下我要去医院看大哥,还有柳寻……”
容晋掀眸看看外面的天色,虽然不算很晚,但他眼前这人也好几天没有安心地睡过觉了,俯身捏住秦时雨的下巴,容晋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却是道,“我陪你去!”
秦时雨嘶地抽了口凉气,容晋眉心微蹙,困惑地问他,“怎么了?”
见他摇头,容晋也不多问,直接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嘴扳开,才看到嘴里长了几个泡,连嘴角都有长起来的趋势,看着容晋的眉头越拧越紧,秦时雨不以为然地拿开了他的手,淡淡地道,“心情差又忙了几天,上火了。”
容晋并没多说,秦时雨站起来主动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谢谢你。”
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揉了揉,容晋低沉沙哑的嗓音震颤着秦时雨的耳膜,“老夫老妻的,客气什么。”
秦时雨多日未见的笑容在此刻没忍住,终于再度回到脸上,推了他一把,道,“走,到医院看大哥他们去。”
“大哥醒过来知道大嫂的事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秦时雨说起来还是忧心忡忡的,“医生说能喝流质了他也不喝,打营养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一时承受不了打击吧,以后慢慢会好的,这种事情他总是需要一段时间去试着接受。”容晋宽慰他。
秦时雨皱眉,说,“我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了,现在很虚弱。”
“多陪着他,会好的。”容晋环住他肩膀,捏了捏。
两人走到秦明朗的单人病房时,先从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了一下,原本是打算看看他是不是在休息,怕打扰了身体虚弱的他,没想到却看到还有其他人在……
“我家那边都是自己上山摘叶子浸得黑米来煮黑米粥,不过在北方就只能去买加工过的米了,味道可能不太正宗。”陈彦对着碗吹吹气,舀了勺黑米粥伸到秦明朗嘴边,秦明朗的脸惨白一片,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一点都不喝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的,嫂子就是走了也不会放心你,她拼命保护了浩浩,还要他爸爸照顾他吧……”
“你想见小浩浩吗?你这样子司令他们也不敢让浩浩来见你……”
秦时雨听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几句,陈彦像是在劝他喝粥,劝了很久,秦明朗才突然张开了嘴,喝第一口下去,眼泪就跟着流下来了。
直到一碗粥喝了半碗,秦时雨才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容晋和他一起。听到有人进来,陈彦回头看了眼见是他们连忙起来,把床边的位置让给秦时雨。
秦时雨见他眼圈也红透了,走到他身边和他低声耳语了句,“谢谢,还是你厉害。”
陈彦很淡地笑了下。
这些年来,陈彦陪着家人的时间比他都久,秦时雨有时候会想,因为自己年少轻狂时的义无反顾,他到现在,除了血缘上占了优势,其他甚至还比不上陈彦。
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多混蛋不如!
“那我先回去了。”陈彦小声地说,“怕司令那儿有什么事。”
“嗯。”秦时雨点点头,临走又做了个口型说谢谢。
“哥……”坐到床边的时候,秦时雨叫了秦明朗一声,在他哥面前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变小,总也忘不了以前被护着的时候。秦明朗的喉咙经过稀粥的滋润没有显得太过沙哑,问他,“什么原因?查出来了吗?”
“工程车司机酒驾,在你……之前还连撞了五辆。”那司机明知道下午要开车中午时段还喝了几杯小酒,六辆车,伤亡惨重,他没敢在他哥面前提起死亡这样的字眼,怕他受不了打击又想起妻儿。
“哦,人抓了吗?”
“抓了,肯定重判。”
“嗯。”秦明朗闭上眼,像是累了。
就在秦时雨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又幽幽地睁开眼,轻声嘱咐他,“好好陪陪爸妈,还有小寻,他醒了你记得过来告诉我,毕竟是我要带他的。”
秦时雨伸手握住他的手,突然站起,倾身上前轻轻地抱了他一下,“哥,我都听你的。”
“好。”即便身体虚弱,秦明朗的温柔还是丝丝缕缕地流出来。
“容先生,多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时雨。”他又看向一旁的容晋。
容晋微笑着说,“叫我容晋就好,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安心养伤。”
这之后秦明朗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秦时雨替他拉好被子,才拉上容晋轻手轻脚地离开,又转向柳寻那儿。
柳寻的病房外每天都有个男人在等着,每次来见到他或站着或坐着,要么就是蹲着,就等着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能第一个见到。
严尉一最近很焦躁,并不是怕柳寻不醒过来,他可以一直等到他睁眼为止,问题是部队不可能永远让他在这儿等,他已经把一年的假全都凑在一起请完了,这之后就没有机会继续守在这儿了。
秦时雨看他伫立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眼镜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的人,终究没打算去打扰他们。
他只在白天的时候又来了一趟,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男人,笑着说,“快醒吧你,醒了有好话听,保证你美一辈子啊混蛋!”
病床上的男人不以为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冷冰冰的,不屑于搭理人,但秦时雨这会儿是多希望他能跳起来嘴上不留情地对他毒舌啊。
几天后,容晋的生意有状况发生,不得不先回了S市,秦时雨知道如果不是很紧急的事也不需要他亲自坐镇,也没有哀怨春秋地抱怨他不陪着自己,这段时间容晋对他的温柔他感受得清清楚楚,就算以后再也没了,仅仅是这段时间留下来的也足够他用上五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