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辉子好脑袋瓜子,将来准有大出息,没准儿就是咱们小王村头一个大学生了……”翠珍婶子说着拍拍夏建辉的屁股,“我说大侄子,将来考大专还是大本啊?”
“大专。”
“大专有啥好的?要考就要考大本啊,将来好住高楼大厦啊……”
“冰砖好吃啊……”夏建辉趴在奶娃娃身边儿漫不经心的应付着翠珍婶子,手指头不停的戳着娃娃的腮帮子,奶娃娃嫩嫩的脸蛋儿被戳出一个个浅浅的红印子却也不哭,反而一直对着他咯咯乐。夏建辉余光瞥了一眼银子妈妈,心里叹了口气,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佯装可爱:“妈,这娃娃真有意思,以后他就归我吧!”
银子妈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下夏建辉的后脑勺:“吃货,你当他是塑料娃娃呢啊!”
夏建辉捂着后脑勺讪笑:“嘿!”
“傻笑什么!去请你爷爷奶奶过来。”
“是了,说起来这正经是五婶子的侄孙子呐!”
夏奶奶有侄子么?当然没有,这奶娃娃就是夏来金的私生子。之所以有了这套说辞就是夏老爷子为了防村里的人嚼舌头提前交代下来的。
不过这套说辞现在用还行,等这个小狼崽子长大了,说他不是金子爸爸的私生子估计也没人信了……
临走还不忘使劲戳了奶娃娃一下,奶娃娃吃疼终于哭了,夏建辉心满意足的趿拉上鞋往外跑。
等他把夏老爷子和夏奶奶叫过来的时候,《戏说乾隆》还在继续,正在播春喜用煮熟了的馅儿包饺子糊弄乾隆那段,可是看《戏说乾隆》的三姑六婆们已经散了,只有那群小萝莉还在院子里跳猴皮筋儿。
夏老爷子一进里屋门眼睛就盯在了小狼崽子身上,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错开了。夏奶奶喜形于色,从夏来金怀里接过小狼崽子就来了句:“像,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夏建辉不孝的在心里默默吐槽:金子爸爸那些个不着调的地方多半是像奶奶了。
银子妈妈脾气是属爆竹的,一点就着,虽然碍于夏奶奶是长辈没炸出来,可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是啊,我生的这俩都长得随我了,没一个像金子的。”
“就你这死老婆子爱瞎咧咧,以后少给我说这种话,这娃是金子抱养的!”夏老爷子截住夏奶奶的话,不耐烦的用烟袋锅子敲敲炕沿,“行了,看也看过了,你赶紧回家收拾饭去!”
“爷,奶,在我家吃呀!”夏建辉抱着夏老爷子的大腿晃啊晃,至少有爷爷奶奶在金子爸爸和银子妈妈不会立马干起来。
只是这次夏老爷子没随了夏建辉的意,执意把夏奶奶轰回家做饭去了,而他自己也只是给小狼崽子留下个名字,又用烟袋锅子敲着夏来金的脑袋壳训斥了几句就拍拍屁股回家了。
1991年5月1日,星期六,艳阳高照。
刚过满月的小狼崽子来了,比预想中早了两个多月,不是狼崽子他妈早产,就是先前金子爸爸没说实话,当然我更倾向于后者。
奶奶说他跟金子爸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为此,在爷爷奶奶走后,金子爸爸多挨了银子妈妈两脚。
夏丽妮小萝莉回家后做了跟我同样的事儿,狠狠地戳了两下小狼崽子的脸蛋儿,然后就开始计划着用小狼崽子代替金子爸爸买给她的塑料娃娃,结果被银子妈妈以小崽子太麻烦她照看不来为由温言拒绝了。
杯具,这就是差距。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都是疼小的,可是银子妈妈就是重女轻男,更疼夏丽妮小萝莉。
这辈子小狼崽子叫夏建煌。容我大笑三声,姓夏,我们这辈儿排到建字已经够杯具了,结果这小崽子叫了这么个名字,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没有最杯具只有更杯具吧!
我给小狼崽子起了个小名儿——小黄,希望他长大后能像村东头李大爷家的老黄狗一样温顺忠诚。当然,我想金子爸爸和银子妈妈肯定以为我叫的是小煌来着……
4、愁死爹的拖油瓶
小黄就这么进了夏家的门,银子妈妈心里憋屈,堵着气不管这个狼崽子,更不准夏来金抱着狼崽子上东屋的炕,折腾到最后夏来金家就变成了男女宿舍——银子妈妈和小萝莉睡东屋,夏来金带着夏建辉和小黄睡西屋。
滦北市地处华北北部,而小王村又在滦北市的北郊,进了五月白天虽然不怎么冷了,但到了夜里还是很凉的。
夏建辉缩在被窝里,只露一个圆圆的脑袋在外边儿,呆呆的盯着夏来金的背发呆。
夏来金背对着夏建辉,拿着奶瓶咧着嘴乐呵呵的喂小狼崽子喝奶,时不时的还招呼声:“宝贝儿子。”
夏建辉默默吐槽:宝贝儿子?老子给你当了35年儿子都没听你这么叫过我一声啊,到了这辈子才勉强混了个混蛋儿子,那小狼崽子怎么一进门就是宝贝儿子了?呵!给你宝贝儿子泡奶粉怎么还光烫奶瓶儿不烫奶嘴儿啊?我擦,你到底是多宝贝这个私生子啊?就差放嘴里含着了吧?还抱,还亲……
想着想着夏建辉的目光就变得有点怨念,眼睛跟着就眯了起来,嘴也鼓了起来。夏来金哄睡了小狼崽子翻过身来看夏建辉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那怨念的目光,忍不住呵呵一笑,伸手捏住夏建辉的脸蛋拽了拽:“混蛋儿子,看你这副熊样!”
“哼!”夏建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掰开夏来金的手缩进了被子里。
“怎么就被看了个正着呢?35的大男人,活了两辈子的人,跟一个刚出生的小狼崽子争风吃醋……丢人啊!”夏建辉在被窝里捂着脸,极度郁闷,只是……
被窝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夏建辉身子一僵,一只大手把光溜溜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的他捞进了怀里,脸贴着结实紧致的胸肌,头枕着有力的臂膀,带着薄茧的手掌摩挲着后背,这种感觉……好怀念。
上辈子从几岁开始金子爸爸就没抱过他了?哦,好像就是五岁吧,从金子爸爸第一次出轨开始他就没再抱过他们姐弟,后来,金子爸爸知道他跟男人上床就干脆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夏建辉鼻子有点酸,吸了两下干脆就晃着脑袋在夏来金胸脯上蹭了蹭鼻子。
“啪!”夏来金一巴掌拍在夏建辉屁股上,不疼却异常响亮,“混蛋儿子,拿你老子胸脯擦鼻涕哪!”
“没!”夏建辉矢口否认,但是本来脆脆的童音却有点哑。
夏来金搂着夏建辉的手臂紧了紧,揉着他的后脑勺,问:“阿煌来了,以后就有弟弟陪你玩了不高兴么?”
“……”夏建辉默然不语,如果可以选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着这个小狼崽子。
“呵!小混蛋,脾气还不小呢!”夏来金捏住夏建辉的屁股,“再闹脾气老子可拧了啊!”
夏建辉满头黑线,忍了又忍,没能忍住,佯装着挣扎踹了夏来金一黑脚,正中要害。夏来金倒吸一口凉气,咧着嘴,按着夏建辉,声音带着颤音:“小混蛋,老老实实睡觉,再乱动老子真揍你屁股了!”
夏建辉不吭声,彻底安静下来,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正在默默后悔,刚才真应该再用点劲儿废了金子老爸的作案工具,来个一了百了什么的。
这一觉,夏建辉睡得格外香甜、踏实,直到太阳晒到屁股的时候才被一阵炸雷般的哭声惊醒。夏建辉郁闷的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小狼崽子,伸出手指,趁着他哭使劲戳,于是小狼崽子哭得更加厉害。
夏来金手上戴着肥皂泡跑进来,边跑边小声嘟囔:“哎呦,宝贝儿子快别哭了,再哭就要把你那混蛋哥哥吵醒了……”
夏来金的话戛然而止,转而愤怒:“小兔崽子,你把他戳哭的?”
夏建辉慢吞吞的仰头,看着夏来金:“他把我哭醒了,我在哄他。”
“……”夏来金磨磨牙,擦干净手笨手笨脚的抱起夏建煌,摩挲着夏建煌脸上几个深红的印子:“以后不准戳脸,破了相找不到媳妇咋办?”
夏建辉瞥了一眼俊朗的夏来金心里默默吐槽:这小狼崽子长得像你,您那唯一算是缺点的大嘴他又没遗传走,倒是随了他那个漂亮的妈,怎么可能找不着媳妇?
“发啥呆呢?当哥哥的以后不准欺负弟弟了啊。”
夏建辉心说如果能把他养成兔子还好,如果养不成,以后他不欺负我我就烧高香了。
“哦,那以后不戳他脸蛋了……”夏建辉见夏来金满意的点头,心里莫名不爽,随即加了句,“戳他屁股。”
“……”夏来金无语,决定对混蛋儿子冷处理。
夏建辉在炕上打了个滚,百无聊赖:“爸,你咋没去上班?”
“没人看小煌。”
“那你以后要在家当全职奶爸了?”
“混扯什么呢,起来去叫你奶过来。”
“我妈呢?”
“带着你姐赶集去了。”
“哦,你不去上班没事儿?”
“没事,有你冀二叔和程三叔在稳妥着呢。”
“爸,你以后得对冀二叔好呀。”
“小兔崽子,咋只对冀二叔好?”
因为冀二叔对你真心实意,没有半分二心呗。当然,这句夏建辉不能说,他只能用脚踹着夏来金的腰,一本正经的说:“因为……我喜欢冀二叔,还有冀二叔是好人是老实人。”
“小兔崽子,懂个屁。”
“毛主席说辜负老实人会遭雷劈的。”
“滚蛋,别胡说八道了,去南街叫你奶过来。”夏来金拎着夏建辉的后脖领把他丢下炕,“还毛主席说,你背过毛主席语录么?”
夏建辉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指着板柜上的瓷像煞有其事的道:“没有,但是我拜过毛主席瓷像。”
“滚犊子!没个正经。”
“反正冀二叔是好人,你得对他好。”
“你干脆去给你冀二叔当儿子得了。”
“我倒是想呢……”夏来金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下,“反正你也有小黄了,要不你去跟冀二叔商量商量让他收养我吧。”
“小混蛋,想气死你老子啊?赶紧滚蛋,你冀二叔才不要你呢!”
“哼哼,那可不一定!”夏建辉擦干净脸,在夏来金发飙之前溜达出了门口,到了院子里童心一起,还转身对着西屋窗户吐了吐舌头。
“……”夏来金郁闷无比,无端有点嫉妒冀建国。
两辈子加起来多少年了,夏建辉睡了第一个好觉,心情格外舒畅,一路哼着周杰伦的双节棍溜达进了夏奶奶家的院子。夏奶奶正在用压水井压水洗衣服:“你这臭小子这是哼的什么曲儿,哼哼哈哈的?”
夏建辉蹲在盆边儿,伸手捞着肥皂泡,慢吞吞地道:“电视上新学的,奶,我爸叫你去我家呀。”
“啥事儿?这正洗衣裳呢。”
“不知道,就是叫你去我家呀。”
“等我洗完衣裳。”
夏建辉寻了个板凳,坐在厢房房檐下的阴凉处看着夏奶奶搓洗盆里的白衬衫,看着看着肚子就开始造反:“咕噜噜!”
“饿了?”夏奶□也不抬,“碗柜里有早上炸的麻团,去吃。”
“噢。”夏建辉走到一半儿又折回来,踢着小短腿闷闷的道,“奶,碗柜太高。”
“臭小子让你爷拿给你,你爷在屋呢。”
夏老爷子用碗给夏建辉装了三个麻团,跟着他到院子里阴凉处坐下,边抽旱烟边套话:“你这臭小子早上没吃饭呀?”
夏建辉嚼着麻团摇摇头。
“你妈没给你做?”
夏建辉勉力咽下一大口麻团,噎的直伸脖子:“不知道,我才睡醒,醒了的时候妈不在家,带着姐去赶集了。”
“她去赶集,弟弟谁看?”
“我爸。”
夏老爷子连吸了几口烟,沉默了。夏奶奶正好洗完衣服,找个大碗装了一大碗麻团就招呼夏建辉:“小辉,走,去看看你爸找我啥事儿。”
“哦。”夏建辉将小碗放在板凳上,抓起碗里的半个麻团往外走,结果才走两步就听夏老爷子用烟袋锅子敲着墙面:“回来,不准去。”
“你这死老头子,金子找我有事儿呢!”
“他能有啥事儿?不准去!”
“没事儿他能让孩子过来叫啊?”
“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你这蠢老婆子要是真想金子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就让小辉他妈把心里那口气出了……”夏老爷子斥完夏奶奶,又对夏建辉说,“回去告诉你爸,就说我说的,自己惹的债自己偿,之前就说好了老子就管给他出费用,不管帮他看孩子。”
“你爷真这么说?”夏来金哭丧着脸问夏建辉。
夏建辉将吃剩下的半个麻团塞进夏来金嘴里,点头:“嗯,我爷说他们不管看小黄,你自己惹得债要自己偿,让你多吃吃苦头,省得你以后再在外边儿管不住裤腰带。嗯,我爷还说他没那些钱帮你抱养孩子。”
“爸,为啥管不住裤腰带就惹债啊?”
“……”夏来金被麻团和夏建辉的话噎得脸色涨红,夏建辉笑眯眯的捧着一茶缸子水狗腿的送到夏来金嘴边儿,“爸,你没事儿吧。”
夏来金就着夏建辉的手喝了口水,把麻团顺下去,叹了气,开始盯着夏建煌犯愁:夏老爷子是个倔脾气,向来说一不二,他说不管那就是指定不管了,难不成让他天天背着娃娃去上班?
想到这夏来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夏建辉两只油乎乎的手揉上夏来金的两腮,满是认真的道:“爸,你别愁,我帮你看小黄,你放心去上班。”
5、渣爹金子的巴掌
“你?”夏来金心里暖暖的却又失笑,“你还是个小娃娃呢能照看他?”
夏建辉随手戳戳小狼崽子的脸蛋,认真的道:“嗯。不信你瞧着我照看他一天,保准饿不死他。”
“……”夏来金嘴角抽搐,随手轻轻给了夏建辉后脑勺一下,敷衍道,“好,你看着他,老子去洗尿布。”
目送夏来金出了里屋门,夏建辉扭头厌恶的瞥了一眼炕上的小狼崽子,无视掉粉嫩嫩的奶娃娃纯净的笑容,找出日记本慢吞吞的爬上炕,趴在窗台上开始写道:“明知道小狼崽子现在就是一张白纸,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然而我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也许是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了,让我从灵魂深处对他拥有了一种本能的厌恶。
家里只有金子爸爸喜欢他,把他当成宝,我,妮子姐姐,银子妈妈对他都喜欢不起来。
妮子姐姐在知道小狼崽子就是爸爸和狐狸精的孩子后,起初对他的那点兴趣直接变成了深深地厌恶与痛恨。
至于银子妈妈,以她的脾气能容他进了家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不能奢望她来照顾他。
爷爷对奶奶下了禁令,所以,小狼崽子成了金子爸爸的拖油瓶,真搞不明白,金子渣爹给他洗尿布的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他就那么喜欢他么?在我印象里,这是金子爸爸第一次做家务,却是给私生子洗尿布,对我、对金子妈妈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哇!”小狼崽子哭了,夏建辉匆忙把日记本塞到炕被下面,转身噗通趴到小狼崽子身边儿,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哭。
夏来金手上带着水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颇感无力:“怎么回事儿?你又戳他了?”
夏建辉猛的回头,怒视夏来金,愤愤的道:“没有,我只是在看着他。”
夏来金俯身趴在炕上,笨手笨脚的开始哄小狼崽子。当他看见小狼崽子脸蛋上一道血痕的时候兀然沉了脸色,声音低沉的问夏建辉:“小辉,刚才对弟弟做了什么?”
夏建辉心中纳闷,又有些在意夏来金接二连三的质问,于是别扭的抿着嘴,一声不吭。
“啪!”夏来金只当夏建辉做了坏事在心虚,心底腾地升起一团怒火,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揍在了夏建辉屁股上。
这次不是假打,是真打,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夏建辉脸色涨的通红,抬头错愕的望向夏来金,看到的却是阴沉的脸上写满了对他的愤怒以及对那只小狼崽子浓浓的心疼。
夏建辉咬着下唇,盯着夏来金进行无声的质问:为什么。
夏来金半眯着眼,冷声问:“知道错了么?”
夏建辉依然紧咬着下唇,倔强的不肯吭声。
夏来金毫不犹豫的对准夏建辉的屁股又拍了一巴掌,又问:“知道错了么?”
夏建辉还是不肯吭声,不躲不闪,不哭不闹,只是心里的怒气越积越盛。
碰到“挨打不跑不哭,咬着牙死不认错,死不求饶”的孩子,夏来金也是越来越窝火,于是问一句揍一巴掌,下手越来越重。
又脆又响的“啪啪”声接连不断,小狼崽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突然停止哭闹,“咯咯”的笑出了声。
夏来金往下拍的手掌突然一顿,举在半空中又问:“说,知道错了么,以后还敢不敢了?”
夏建辉长呼了口气,抬眼看向夏来金,不答反问:“打完了么?”
看着眼神突然变得有点陌生的儿子,夏来金这巴掌再也拍不下去,皱着眉点了下头。
夏建辉从炕上爬起来,翻身下炕,鞋也不穿,赤着脚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站住!”夏来金下意识的阻止夏建辉出去,夏建辉回身看向夏建辉,眼里带着疑问:什么事?
“去哪儿?”
“院子。”夏来金冷漠的说完,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挪出了屋子。脚下踩着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泥土地,夏建辉心里一片冰冷。
夏来金从窗户看着自家儿子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心里又悔又恼。
说了院子,夏建辉就没出院子一步,走到院门停下来,站在门内靠在大门上呆呆的看着门前的小路,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在期待着什么。
远处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到夏丽妮小萝莉坐在自行车前梁上兴高采烈的跟银子妈妈说着什么。夏建辉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眼角不争气的滑落一滴泪珠儿,被抱着小狼崽子追出来看的夏来金看个正着。
夏来金蹲□子,伸胳膊去搂夏建辉,夏建辉肩膀抖动,默默地往外挪了一步表示无声的抗议。
“生气了?”
“……”
“刚才你认个错求个绕不就好了?”
“我没错。”
“小煌的脸上出了道血口子,我以为……”
“他是你儿子,我不是?”夏建辉抿着嘴,目光炯炯的盯着夏来金。
夏建辉皱眉,眉宇间显出烦躁,显然正极力压制着火气:“说的什么混账话?要不是因为你们姐弟俩老子……”
“就跟他妈结婚了么?”夏建辉突然很想知道小狼崽子他妈在金子渣爹心里到底处于怎样一种地位。
夏来金略一沉默,矢口否认:“别胡说!”
“噢。”夏建辉不再搭理夏来金,忍着疼痛,转身沿着小路往远处跑去。
“夏来金,现在你眼里就这一个儿子了是吧?”银子妈妈停下自行车,就恼怒的质问,“怀里那小兔崽子照顾的好好的,就让我儿子光着脚满大街跑啊?”
“……”夏来金无语的扫了一眼陆续从门前经过的那些赶集回来的人,“有啥事儿不能进家说?夏建辉滚回去穿鞋。”
夏建辉咬咬下唇,摇晃着银子妈妈的手:“妈,我不想穿鞋,这地上暖暖的踩着可舒服了。”
银子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夏建辉一眼:“妮子,带弟弟去穿鞋。”
夏丽妮小萝莉牵起夏建辉的手往院子里走,边走边小声说:“弟,妈给咱们买了炸糕,一会儿一块吃呀。”
“噢。”夏建辉闷闷的应了一声。
“弟,你别生气,金子爸爸不是故意吼你的,穿了鞋我们一块儿吃炸糕。”夏丽妮揉着夏建辉的脸蛋哄道。
夏建辉眼圈微红,突然搂住夏丽妮小萝莉的脖子,眼泪无声的往下落:总是这样,这个家里每次最能让他感到温暖的总是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姐。
夏丽妮小萝莉感觉到肩膀的湿意有些无措,鼓着嘴拍着夏建辉的背:“哎?弟你别哭呀。”
夏建辉抹掉泪痕,对着夏丽妮展颜一笑:“谁哭了,不过是汗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夏丽妮抿抿嘴,帮夏建辉抹掉残余的泪珠,“天太热了,一会姐带你去买小豆冰棍吃。”
“好。”
夏建辉烦闷的心情暂时被夏丽妮小萝莉治愈,然而夏来金的心情却越来越烦闷。
银子妈妈从赶集回来就一直冷着脸跟他找茬,一整天下来都没个好脸色,这本就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让夏来金郁闷的是混蛋儿子突然不调皮了,一整天下来对他都不远不近的。
到了晚上,夏家依旧是男女宿舍模式。
夏来金兑好一大盆热水端到西屋地上,关上房门,用几近讨好的语调柔声道:“混蛋儿子,过来洗澡。”
夏建辉冷不丁打个冷颤,脱衣服钻进被窝:“我不洗。”
“不洗不行,过来!”夏来金站在炕边儿上,“再不出来老子直接从被窝里抓你了!”
“……”夏建辉无奈的钻出被窝,任夏来金把他放进水里,然后道:“我自己洗。”
“呆着别动。”
夏建辉极其别扭的捂着要害站在大盆里,任夏来金帮他搓洗后背、胸脯、肚子,还要往下……
“下边我自己来就行。”
“害啥羞啊,我是你老子。”
“……”夏建辉捂着要害死不撒手,老子也不行啊。
夏来金觉得有趣儿,不轻不重的拽着夏建辉的胳膊,继续逗弄道:“快松开,老子帮你洗,要不水凉了。”
“……”夏建辉无语,心里暗自给夏来金贴了个标签——无赖。
“哇!”父子两个正在僵持,炕上的小狼崽子突然嚎了一嗓子。
夏建辉如同听到了仙音,从来没觉得这小狼崽子的哭声也能这么悦耳过:“爸,你家小黄哭了。”
“哭两声就哭两声吧,混蛋儿子也是儿子,老子不能厚此薄彼,来,快松手。”
“爸,你家小黄哭的真揪心,你快去看看他。”
“混蛋儿子不生气了?”
夏建辉沉默,抿着嘴违心的摇了摇头。
夏来金这才拍了拍夏建辉的后脑上,趴到炕上去哄小狼崽子。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夏来金仅用了一盆洗澡水,就跟夏建辉诡异的暂时和解了。夏建辉怕无良的渣爹再下来帮他洗澡,匆匆搓了两下腿,胡乱抹干净身上的水珠,套上小裤衩以最快的速度爬上炕钻进了被窝里,静静地看着无良渣爹苦着脸给小狼崽子换尿布。
当了一天奶爸,夏来金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哄睡了夏建煌后又摸出“祖传金疮药”,按住夏建辉,生挨着夏建辉挣扎时“不小心”打过来的黑拳,扒了他的裤子给混蛋儿子上了药,这才倒在炕上,没几秒就打起了呼噜。
小孩子觉多,奶爸累了,夏建辉捂着屁股想了半宿心事,所以这父子三人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银子妈妈依旧不管照看小狼崽子,所以夏来金依旧没能去上班。
身为头子,莫名其妙的两天没出现在厂子里,自然有人担心,所以第二天傍晚夏家就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6、冀二叔与程三叔
小狼崽子脸上的血口子已经结了痂,夏来金不敢再把宝贝儿子留在炕上,只好倒腾出夏建辉小时候夏老爷子找村里木匠打的童车,把小狼崽子放在童车里带在了身边,一边洗尿布一边叫着“宝贝儿子”逗弄小狼崽子。
夏建辉和夏丽妮小萝莉一起在黄瓜架旁钻来钻去找黄瓜,银子妈妈说晚上要拌老虎菜。银子妈妈从压水井里压水,挑水,给院子里的水萝卜、小葱、豆角、茄子秧什么的浇水。
冀建国和程志军就是这个时候进的夏家的门,手里还提着两条鲜活的鲤鱼和一兜子大黄桃。他们来不为别的,就为救自家结拜大哥脱离苦海。
冀建国和程志军都是中等个头,都是浓眉大眼,不过冀建国长得比较野性,眼窝深,高鼻梁,头发微卷,面无表情,程志军比较文气,戴着副金丝眼镜,笑眯眯的。
进门后冀建国没说话,却关切的看了夏来金一眼,程志军则眯着眼直接扯着嗓门笑道:“呵!咱儿子都能下地干活了啊!”
“建国,志军!”夏来金喜出望外,咧开嘴开始笑,并招手招呼夏建辉,“混蛋儿子过来叫人。”
夏建辉没动,躲在黄瓜架后边儿默默调整情绪,前世到了最后他家与程三叔之间闹得并不怎么愉快,或者说非常不愉快。
“真他娘的,臭小子这么腼腆!”夏来金不满的抱怨了声,边擦手边问,“你俩咋杀过来了?”
“你这两天没上厂子里去,我们哥俩过来看看你咋回事儿。”冀建国没吭声,程志军自然而然的搭了话,又笑呵呵的跟银子妈妈说,“嫂子,我们哥俩蹭饭来了,给做不?”
银子妈妈这才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笑模样:“你俩都能跑二十多里地来蹭饭,那肯定得给做啊,还得做好的呢!”
“得了!这玩意儿放着我们哥俩给你浇,你去做饭?”程志军说完,冀建国立马扬了扬手里拎的两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