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简单,多蠢的方法,但就是有效。
江落青跟众人把城中的叛民全部搜罗起来,让他们看了看他们所谓使者的真面目和所谓的天罚的真相,等众人幡然醒悟之后又砍了其中几个反抗情绪特别激烈的人,这才带着众人离开去了下一个镇压叛民。
两只黑狗跟在江落青的马屁股后面走着,再后面是步行的众位士兵。
那个黑脸的少年还真跟上来了,他走了半天就对于强度过大的步行坚持不下去了,被安排着坐在书生的马车车辕上,跟赶马车的仆从相对的位置。
不过即使这样书生还是觉得对方这满身的补丁伤眼,最后干脆把马车上的帘子放下来遮住,眼不见为净。
少年见到书生的做法并没有多少情绪,他从锦州城一路流浪过来见的各种各样的人多了,有的人对他心怀怜悯,给他东西吃。有的人是为了名誉,高高在上的施舍。还有人干脆连样子都不愿意做,讨厌就是讨厌。不愿看,实在不喜欢还会派人打他一顿。
他对于书生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既不感激,也不因为对方的嫌弃而心生怨恨。
一路过来,他见过太多,也平静了许多。
能激起他些许情绪的,恐怕就是这个当初曾经用保全他可怜的尊严的方式给过他帮助的人了。
不过对方好像并不记得他,少年并不气垒,反正迟早会想起来的,他如此自信。
江落青带着人在秦国四处跑了有两三年才把这场叛乱平下来,不过耐人寻味的是,他几次带人入京论功行赏,他手底下的人都升了好几次,就他依旧是中将,连点动静都没有。
要知道以他立的功,早就够升将军了。
这导致江丞相一派的人时常怀疑是不是那些武将从中作祟,武将也冤枉的很,他们心里也清楚江落青立的这功是压不下去了,所以等着头上再多一个将军,可等来等去却不见踪影,心里狐疑是不是那些脑子里弯弯绕绕的书生又打算挖坑了。
这边怀疑那边,那边怀疑这边,却没人去怀疑江落青,毕竟谁会放着到手的权利地位不要?
那不是白脑吗!
江落青对众人的猜测并不做评价,他跟洛副将,不对,现在应该叫中将了。
洛中将是去年升的官,江落青这次进京之后就打算请辞,那个少年骑着马跟在后面,说起来少年也立了不少功,在军营中时做了许多精妙的武器,方便携带又杀伤力大,让众人爱不释手。
减少了很多伤亡,因此少年也被众人越发喜爱,成了这万人军中的吉祥物。
江落青曾想过给这少年个官阶,但少年知道他迟早要离开之后就死活不要官阶,只大大咧咧的说,“把那些功绩能不能给我换成刀啊?一个机关多少银刀多少金刀,我这人别的不爱,就爱这些实用的东西!”
简直庸俗的清新脱俗。
于是他每次呈上去的奏折都有一条让人忍俊不禁的请功,特意标注了制作这些机关的人不想要功绩只想要金银,后面还标出了制作出来的机关有多少种,都用在何处,粗略估计出这个用途有多大,多厉害。
并未标明一个机关要多少金银,秦子义每次只能招来工部和军部的人算,算的差不多了,折一半,然后给过去。
不过即使对半折了,那些银钱也晃花了少年的眼睛,头几次拿到金银的时候眼睛都亮晶晶,后面几天特别废寝忘食的做机关。
不过后来他就不这样了,钱够多了,这辈子大手大脚的花都花不完,他没必要为了金银再多用心了。
多数的金银被他拿来购置了各处的房地,每到一处地方,这少年就要跑去看一下,买点房地。
后来的金银全都换成了银票金票,随手带着,不说出手阔绰,但至少走在街上都比以前有底气了许多。
第二百三十四章 辞呈
江落青跟洛中将骑着马,身后跟着四五十人进了宫中,他们这两年不仅平叛乱反贼,路上若是碰到案子还会顺道解个案件,去年的时候还抓了个三个贪官,因此牵扯出了一个被盖满灰尘的旧案。
徇私舞弊,贪污受贿,先皇那个年代的事情,因为事件牵扯到多地百姓,这案件才不得不被拿到明面上来。
这案子看不得,一看就是触目惊心。
上头当年死了多少才俊青年,又有多少人用银钱买通顶替了这些人,这是带着血腥味的字迹,埋葬了多少俊才的尸骨,寂静无声的令人心中发颤。
当年有多少有能之士被葬送在这些胆大包天的畜牲手里,没人敢去想,没人敢想那些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子弟在地下是不是死不瞑目,用空洞眼睛看着这个满是灰尘和被掩盖的血迹的世间。
这案件的起头,还是江落青当初遇见的那个知府暴露了,江落青顺着往下一查,越差越觉得不对,写了两份奏折呈上去,一份给江丞相,一份给秦子义。
江丞相把这份奏折烧了,并且回信警告了江落青不准再查下去,要不然到时候牵连出来的人员之广,利益之大,连他都不一定护的住江落青。
结果第二天早朝,镇王就把一份一模一样的奏折拿出来扔下金殿让众人传看,江丞相看了一眼就被气的眼前发黑。
他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竟然绕过他给镇王,就不怕镇王把奏折压下来然后派人解决了自己?!
镇王下令严查,自然是严查。
连一位风评极好的早已辞官回乡的人则被牵扯进来,当年的事情被翻出来,他自觉无力回天,写了封陈罪书把当初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之后就自尽了。
老了老了,竟是落了个千万人唾骂的下场。
甚至有激进的人提出要鞭尸,不过自然被阻止了,再怎么样那曾经也是朝廷官员,岂容这些刁民放肆?要处罚也是朝廷下处罚才是。
江落青没想到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贪污案牵扯出这么多,解决完这个案件之后他整整一年都没回过京都,为的是避锋芒。
今年回来也是因为他要辞官了。
不过他没想到,上朝的时候,秦子义会亲口提出要把他升为将军,而这次,无人开口阻拦。
秦子义目光柔和的看着江落青这一年,这人为他东奔西走,虽说经常见不到一面,但他心里还是十分柔软的。
江落青硬着头皮上前跪下道:“禀圣上,摄政王,臣自请卸任官职。”
秦子义一愣,随即眉头皱起,他道:“为何?莫非是对朝廷这两年对你的功绩一言不发,无所作为?”
江丞相在旁边气的放在袖中的手都轻颤起来,他脸色发白,目视前方,看都没看一眼自己那个混账而已。
葬送大好前程的蠢货!
江落青道:“不,臣只是更向往一个人纵马饮酒走天下的乐趣,并非因为其他而选择辞官。”他抬眼看着上座的人,“臣,从来不是个为臣的料子。”
秦子义没开口,众臣静若寒蝉,没人开口。
江落青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又低头看着膝盖上衣物的纹路,心里乱糟糟的,他没想到这次回来会被封将军。
秦子义看着下面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轻笑道:“跪着干什么,江公子是我们的功臣,跪着像个什么样子。”
旁边有机灵的宦官过去扶他,江落青摆手拒绝,自己站起来挺直脊背在大殿中央站着,等上面发话。
秦子义就这么一直看着江落青,看的当今圣上都坐不住了,把玉笔放在案上发出轻响才回过神,他冷冰冰的看了眼当今圣上,一眼就把对方看的面色僵硬。
秦子义开口道:“不知道江公子打算将来去哪儿,和谁……去?”
江落青实话实说,“走到哪儿便是哪儿,一路行人皆为同伴。”
“呵。”秦子义道:“江公子好生潇洒,孤佩服,佩服至极。”
江落青垂眼答道:“王爷您言重了。”
金殿再一次安静下来,秦子义把桌上的奏折翻了好几遍才道:“好,江公子的辞呈我准了,就是不知道江公子缺不缺个同行的人?两人做伴同游天下岂不美哉?颇有知音之感啊……”
江丞相在旁边听着眼皮跳了跳,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这镇王,也和落青说的太多了些吧?两人何时认识的?他为何不清楚?
江落青并未驳回秦子义的提议,只委婉的提醒道:“您与臣这等闲人不同,您高坐在上,掌管着许多大事,不可轻易离开。而臣不过一闲人,如今培养出了接替臣的人,这才方敢递交辞呈,而您,谁来顶,谁敢顶呢?”
他这话说的大逆不道,朝堂众人心中一阵惊涛骇浪,本以为这些年来越大放肆暴戾的镇王肯定会好好惩戒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结果却只闻一阵笑声。
秦子义笑着,他觉得自己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笑道:“江落青啊江落青,你看你,既然心里清楚孤不过与你玩笑,你都不肯口头应孤一下,你这脾气可是跟了谁?”
他转头看江丞相,“孤记得江丞相可不是这脾气啊,莫不是令夫人?”
江丞相鬓角冷汗滑落,苍白着脸色撇清关系,“禀王爷,这小弟家的孩子自幼送去江湖门派的山上学武,跟那群不三不四之人待在一块儿,日子久了也就成了这副模样,后来即使回了京都也改不过来。本来只想他只会行走江湖所以家中人并未过多引导,未曾想竟走上仕途,这这,未教导好家中小辈,让他殿前冲撞王爷,是臣的错,还请王爷责罚。”
他说着就要跪下,却被秦子义拦住,“不用,我不过问一句而已,你想的未免太多。”
江丞相站起来,垂眼道:“王爷教训的是。”
秦子义目光转回来,却见江落青神色平静,对于刚才自己的父亲急于跟自己撇清关系他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冷静的仿佛两人真的只是叔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