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五晃着酒杯的动作一停,状似迷离的眯起的眼睛睁开,里面是一片清明,他看了斐济片刻,见他是说真的,就笑了。
他抬手亲自给斐济倒了杯酒,笑眯眯的道:“莫生气莫生气,我们继续谈,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斐济皱眉,余光看到江落青站在那里等着他,于是眉头又松开了,面容微松,他又是那个一派温润的公子了。
炼五看他这一番变化看的啧啧称奇,愈发对站在远处的人好奇了。
不过这时候他也不能随着x_ing子乱来,这次的事情虽说是合作,但具体来说更像是斐济带着他们,他可不想到嘴的r_ou_就这么飞了。
斐济回来的速度很快,江落青跟他一起回了他们住的院子,回去之后斐济首先是差使人给江落青弄了饭菜让他填饱肚子,这才坐在江落青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镇定的道:“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他这话说的平淡温和,像是一点都不生气江落青对他的怀疑。
他已经准备好怎么回答江落青了,这说辞真中带假,他自己听了都要信三分。
江落青看他这么坦荡,眼睛和他对视,自己想问的话反而问不出口了,他沉默着,眼睛里的光不复从前。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什么都不问,让怀疑放在心底,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然后对自己永远不再信任。
斐济见他不开口,心里略微一慌,随即自己开了口,他道:“我今天带你去见的一人,前两个月他帮过我很多忙,他锻剑手艺非常不错,正巧他也来这里,我就想把你带过去给他看看,看能不能锻造一把适合你自己的剑。”
江落青松怔的看着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明眼人
斐济观察他的神色,趁热打铁,“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也没想到会碰到。”
江落青“嗯”了一声,他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这把剑用的挺好,不用换了。”
他说完就说自己要休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斐济淡笑着目送他出去,等人一出去,脸色瞬间就变了。
江落青坐在床上盘着腿,他原本是打算打坐的,但现在不知为何却提不起心力。这些事情他总感觉展现在他面前的事实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叫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怪异,很怪异,但他又不想怀疑斐济。
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他自己到现在,这一堆事儿可以说跟他没多大关系,他从来都是局外人,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他想停下,随时都能停,随时都能离开。
因此他也从不会主动去深度的思考这些事情,江落青闭上眼睛,气沉丹田,内力顺着经脉一遍遍游走,繁杂事情全被他抛在脑后。
第二天的时候,药谷的人到齐了,山上人来人往越来越多。江落青就是出去逛了一圈,都能碰见熟人。
鸩书他们一行人被绑着,东倒西歪的跟在那个何姑娘身后,很累一样。两方甫一见面俱是一愣,江落青看了看鸩书苏焕,又看了眼那个何姑娘,实在想不通这又是哪一通。
这何姑娘莫不是下了药,把人全绑了?一网打尽?
他眉头轻皱,上前一步,就被何姑娘拦下了。
何莫姑打量着他这一身,神色莫名的压低声音道:“还望江少侠莫要坏事才对。”
江落青朝鸩书看过去,就见刚才还满脸疲惫的鸩书正看着他,两人视线对上,对他摇了摇头。
江落青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抬脚跟何姑娘一行人擦肩而过,像是根本不认识一般,只不过等一行人离开之后,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鸩书的背影,鸩书这样子,才短短一天不见,感觉就狼狈的不行了。
“这不是斐兄身边的那位吗?”
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来。
江落青脚步不停,身后那人就赶上来了,正是昨天请斐济吃酒的那位,江落青还记得他跟那人有牵扯,所以压根不搭理这人。
炼五今儿穿了一身雪白的长袍,本来仙气飘飘的衣服,硬是被他壮硕的肌r_ou_撑得不成体统,他还一无所觉的养腰上挂了块儿别人送的白玉配衣服,脑袋上是半束的少年头,用白色的头巾包着,半大不小的人装起少年来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他摇着扇子凑到江落青跟前仔细把人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这人顺眼,实在顺眼啊,昨儿没看仔细,今儿得多看几眼补回来。
炼五这人喜欢读书人,喜欢哪种仙气飘飘的人,他后院里堆了一堆那样的人,或仙气飘飘,或单纯懵懂不懂世俗,不过那些人没多久就会变了,所以后院里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只能遣散了一大部分。
可眼前这人不一样,炼五见过这么多人,锻过那么多把有灵x_ing的剑,他头一次碰见只一个模糊的侧影,只一个无意间伸手接落叶的动作,就能把他的心都扯过去的人。
这人还并不是仙气飘飘的那种,他半身落在滚滚红尘之中,有忧虑有担忧,也有冷漠,但炼五总觉得这人骨子里是虚的,也不是虚,就是空。
就像是现在那些江湖里对剑狗屁不懂的人也知道剑只有有灵x_ing的才是最好的,而能锻出有灵x_ing的剑,也就只有他锻五一人能做到,只此一人,天上地下再无别家。
他有一双眼睛,在锻五自己来说,就是他这双眼睛里有鬼,能摸透人的七窍玲珑骨。
他昨天一眼就被这人迷住了,这人看似入了红尘,但炼五总觉得他就跟那云一样,你抬头看一眼,他在天上安安稳稳的为你担忧。你放心了,过了一会儿再抬头看,那跟了你许久的云就无影无踪,连个痕迹都没了。
被吹散了,没了。
所以炼五心里念叨这人是空的,因为抓不住。
但刚才抓住了,炼五琢磨着这年轻人刚才回头去看的那人被捆住的人,这仙的玲珑心里装了人,那还是仙吗?这云被拢成一团扯下来,那还是云吗?
江落青不知道有人只这一小会儿就把他琢磨的透透的,比他自己看的都透,他只是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娃娃脸的大汉皱着眉,开口道:“让开。”
这下总算是把挡路的炼五给唤回神了,他回神,张口就是一句,“你这样不行!”
“什么?”江落青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炼五彻底醒神了,他沉吟两瞬,干脆利落的开口道:“要不你跟了我吧。”那样我保证把你护的好好的,仙还是仙心里不用装人,云还是云,天下之大随便你走。
他自认为自己说的是个好办法,可不清楚这话是戳着人心尖上的伤疤来的。
江落青登时脸色就一变,短剑“刷”的一声从袖中钻出来被握住剑柄,他把剑刃搭在炼五脖子上道:“你刚才说什么?”
这下傻子都能看出是什么情况了,炼五嘴巴里发苦,他不说话了。他甚至还觉得有点委屈,自己这是在帮他,怎么他反过来还威胁他呢。
可他不说话,那喝过血的短剑也不挪开,甚至有更进一步多跟他亲近亲近的意思,迫不得已他只能开口道:“我刚才说,我跟斐济有些事情要谈,昨天有件事儿我还没跟他说,这不刚好遇见你,就跟你打听打听他在哪儿。”
憋屈,真是憋屈,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锻剑,求着他放过一命,结果今儿个就被抓住了,憋屈死他了。
怎么当初他就不多废点心思在武学上呢,现在就落个让人欺负装孙子的份儿,早知道就把右护法带上他,他武功好得很,怎么着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种情况。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黄雀
江落青并不是不识大局的人,手里慢慢往下沉的短剑停住,他收回短剑,一字没多说,转身离开。
炼五y-in沉着脸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发现自己对这个人还真生不起气来,他甚至想着,今天是他主动惹事儿来着,估计这人是不高兴他说的话才这样,也怪他自己。
破天荒的,目下无尘的炼骨派主人学会了自我反省。
眼前有些晕眩,他摸了一把有些痒的脖子,还没反应过来,天旋地转耳旁传来“噗通”一声,他的脸就和地面亲密接触了。
时至现在,他才慢吞吞的反应过来,剑上有毒。
江落青也是走出好一段聚集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的短剑斩过许多毒物,被毒液侵蚀的剑刃早就变回了原本的颜色,不过毒x_ing却是被留在了上面。
而刚才他不多不少划破了那个人的皮肤,并没有多深的伤口,但是还是可能出问题。
他随手拦住一个匆忙走过的药童,对他道:“左边那里的药畦那里,种着一棵柳树的那里,应该有人中毒了,麻烦你去看看。”
药童对他行了一礼,道了声“贵人客气了”就匆忙赶过去看了。
有人过去,那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江落青也没了再转悠的心思,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药谷中各处开始挂灯笼描金花,就差贴喜字挂红绸了,他们做事儿的时候江落青没事儿做,就在旁边看着,偶尔递个灯笼或者纸样过去。
就这么待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斐济被人请走,只剩江落青一个人兴致勃勃的拿着一个白瓷碟子,里面装着用蜂蜜露水调好的金粉。这是他跟那些药童要的,看他们描花样描的热火朝天,他手也有些痒。
要了金粉和毛笔之后就站在药童身边跟他们一起描画,只不过他描的有所不同。
药童描花样,他就描身体柔软的蝴蝶,翩翩从墙上飞下一样,拖着一串儿的流光溢彩。
他描蜻蜓,描白兔,个个出来都是活灵活现,下一秒就是从墙上跳下来也不惹人惊讶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