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近前的两骑倒也很难归为无辜之人,一人一身灰袍,多半是压后行事的三尸门人。封平平微微一抬下巴,叶尉缭同他一起扬手,两人扯直了一根细绳正绊在疾驰的马腿上。
当前一匹马立即就翻了出去,甩下马背上的人往侧前方撞过去,封平平从树后跃出,抢一步站到马匹跟前,伸手一托一抱,带着马转了半圈随后稳稳站住,翻身上马。甩出去那人不及起身,滚地而返,抽刀就来斩马腿。封平平手中还握着那细绳,抖腕一绕,绳索便如活物一般连刀缠住那人,那人挥刀乱斩,斩也斩不断。
封平平脚跟一踢,马匹竟而拖着那人前行。
其后一人急扯缰绳,马匹高高扬起前蹄,叶尉缭纵身起来,犹在马上,临空一刀连鞘横斩,迫得那人直直向后跌了出去,落到路上倒翻了两个跟斗才蹲踞在地,抬眼看时,叶尉缭已经打马扬尘而去。
“初六,”叶尉缭追齐封平平的马,道:“放开吧,拖死也太惨了些。”
封平平偏头看他一眼,一抖手臂收回细绳,解了马后拖着的人,随后一提缰绳,拐弯仍是追踪罗佛佛一行人而去。叶尉缭无法,他说的话他能听一半都是多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听什么时候不听,只得随他去,跟着拐了个弯。
追出去里许路程,封平平忽而驻马,翻身下来牵着马走进路边林中。
叶尉缭随后也牵马入林,两人将马匹拴在林深处,步行穿过一条林间小道到了一片花树之中,近处有几株枯枝上点点殷红的梅树,远处大片大片是打着细白骨朵的梨树,映着清寒的天色更觉美景如斯,追着一行恶人倒追来这么一片地方。
“初六……”叶尉缭正要问他别找错了路。
封平平抬手挡在他嘴上,不给他出声。翻手又拉了他一把,拖着他躬身低头,缓缓地,缓缓地往前行去。两人就这么慢慢从一棵树后挪到另一棵树后,停歇一刻,而后再前移一棵树。林木稀疏,过了五六棵树,叶尉缭也能听见前方林中动静了。
“……陈岈岈同刘喜喜一起被捉住,没到歧坪就死在路上了。熊府里只有刘喜喜一个,用了刑,还有半条命。什么也没往外说。”其中一人似乎在禀报各样事情,多半是三尸门派去歧坪的探子了。
“这帮狗屁东西!”周蛮蛮的声音跟着响起来,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赵炳炳、王碌碌,黄散散也叫他们杀死了……九个人一同出门,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一个还给人捉了,罗长老,咱们这就杀进熊府去!让他们也知道厉害!”
“王碌碌死在出山的路上,看伤势是一柄极锋利的细刃一刀断颈。”另有一人说道。
“多半是封平平的弯刀,又是他杀的……”周蛮蛮恨声道:“严得得一行六人五个是死在他手里,窦宁宁三人在双溪镇候他,被他杀了。廖折折是给毒蛇咬死的,也要算在他头上。什么狗屁少主,只管大杀门人!”
“怎么是五个?”一个粗重的声音问道。
“严得得……他是给那个叫叶尉缭的人杀的,那人非说自己是少主兄长,跟严得得十分谈得来,不知为什么一刀就把他给杀了。”周蛮蛮答道。
封平平听到这里,回头来看叶尉缭。两人半蹲着面面相觑,封平平微微眯起眼睛,不知为何脸上竟有一丝笑意,轻轻地哼了一声。叶尉缭眨眨眼,也跟他笑了一下。林间有微风吹过,几片早绽的梨花花瓣悠悠飘落,自两人中间坠下。
叶尉缭忽然想到,封平平竟在此情此景之下同他亲近了些,实在是……错得厉害。
却也不能立时与他分说清楚,只怕能说也说不清楚,正自心中焦急,封平平趁着风起,趁着前方人声喧哗,拉着他又往前去了一棵树。
从树侧微微探头,可以看见林中空地上围着一圈二十多个灰袍门人,中间黄黄的一大个背手而立,不怒自威的架势正是路上见过的罗佛佛。周蛮蛮同那受伤的人,还有另外两个灰袍门人站在他跟前,还在高声争辩。
“……他算什么少主!没等回山,他就能把门下杀干净了!”周蛮蛮道。
“难道窦宁宁吴多多他们不是杀他去的?门主既然放话谁杀了他谁就能当门主,我可不信你们这些个人一批批赶来都是诚心实意要迎他回山门。”一名灰袍门人道。
“就是,打不赢别跟咱们找丧气,不服气就自己去杀了他!”围一圈的灰袍门人纷纷出声附和。
“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周蛮蛮身边的伤者帮着他说了句话。
“孙唯唯,你莫不是想试试咱们三十六人的厉害?”又有一名灰袍门人道。
叶尉缭在一旁听得咂舌,这三尸门人内讧起来着实烦人,这许多稀奇古怪的名字真难为他们记得住分得清。罗佛佛闭目站在中间,听而不闻,仿佛当真成佛一般。想不到他一副金刚怒目的相貌,倒有这等耐心。
“都别吵了。”另有一人从他身侧站了出来,扬声说道。
那人原本被罗佛佛身形遮挡,偷偷瞄过去全没看到,站出来也是细细的一道鬼影一般,也着灰袍,比其它灰袍门人都要高上一些瘦上一些,一张长脸没有几丝肉,语调也是死样活气的,偏偏出声作数,众人立时安静下来。
“封少主的事情,自有三位长老同门主商议,不到我们多嘴。”那人停了停,偏头看罗佛佛仍没有睁眼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如今还是先去接刘喜喜出来,李重重同李侧侧已经探过了熊府路线,此去兵分两路,一路围住熊府,三丈一人,不叫一人走脱出去。另一路跟着罗长老进府,没有什么兵法策略,见人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