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毒刺并不如何厉害,配置毒物也不是非它不可,应该是顺手添进去。覃中吕去西边不是为了毒刺,是因为黑蛇。”封平平说着停了停,提前先瞪叶尉缭一眼,这才接着说下去:“黑蛇……还小的时候要喂荒漠里无色的虫鼠,每隔半月就要去捉一回。她舍得留下这一条,是新养了一条。”
叶尉缭低头笑,也不跟他计较“小时候”这几个字,瞄一眼他腰间竹筒,道:“覃中吕诈死一事原本死无对证,只要她一直不出现,怎么也找不着。可是听见你的死讯她还是出现了,山庄,歧坪……你说你在歧坪闻到过她的气味?”
“嗯,”封平平道:“一晃而过。”
“那她见过你,知道你没死了。”叶尉缭想了想,道:“也有好处,她不会再找去南贤马场毒杀更多人,坏处是她也该知道你能找到她,或许已经逃得远远的了。”
“她只要到过荒漠就有更多痕迹,去看看再说。”封平平道。
叶尉缭知道劝不动他,也只得跟上,就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总觉得后半辈子都得陪着他找覃中吕了。也许等他们变成两个老头了,到时候覃中吕即便活着也老死了,终于可以不用再找。想到这里又笑起来,不免又被封平平瞪一眼。
“初六,你总气什么呀?”叶尉缭笑问道。
“你老笑什么!”封平平道。
“我看着你就想笑。”
“别看我!”
“就看。”
“你……你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别总是拿我当小孩子!”封平平凶巴巴地说道。
“我就是想逗你说说话,”叶尉缭笑道:“你总不出声,总憋着,憋到后来又气得不行,气多伤身,不要这样了。对了,你伤势怎么好得那么快?覃中吕喂你毒药时候还喂了什么大补药吗?小孩子不该吃那么多补药……”
“你啰嗦死了……”
封平平呼喝一声,一抖缰绳,带着两匹马疾驰出去。叶尉缭只得尽力在马上坐稳不掉下去,再顾不上逗他了。
两人从仪山南麓斜行入山,天黑后歇下休息一晚,又走了大半日曲曲折折的崎岖山路,再往西去地势渐渐开阔,山脉起伏平缓许多,大片山谷、干沟同荒野接连显现,Cao木低矮稀少,光秃秃的土石山坡上点缀几处。行到后来,矮树也没有了,只有一片片荒Cao干土绵延前后,风吹着一团团土尘荡过去。
这么一片荒土之上,也有一条浅淡的细细痕迹,是行人脚印。
叶尉缭同封平平各自勒马,看向前去,前头有一顶小轿,黄木雕花的轿身,红缎帷幔,金线丝锈,像是大户人家女眷乘坐的,没前没后忽然出现在这种地方,说不出的奇诡。
两个轿夫抬着小轿,摇摇地在前头走着。
“我见过这顶轿子,”封平平忽道:“就在烧尽的熊府外头,就是它经过的时候闻见气味。”
“这等怪事你早也不说?”叶尉缭偏头看他,奇道。
“它在这里怪,在大街上有什么怪……哼!”封平平那时候头脑不清哪里顾得上琢磨一顶轿子,说到底仍是叶尉缭的错,只是他说不过他,只好气气算了。
封平平冷哼一毕,打马就独个追上去,四蹄扬尘,转眼到了轿子前头勒马高高扬起前蹄,而后站定在前。
看着仍是那两个轿夫,惊慌站住,险些打翻了轿子。
封平平抽出马鞭一鞭挥出去,断开轿帘,里头也仍是那个小女孩,哭得满脸是泪,哑声喊道:“救命!救命啊!这两个坏人绑了我,爹!娘!我要回家呜呜呜……”
“你……”封平平想要问她话,被她连哭带喊吵得问不成。
“爹!娘!我怕呜呜呜……”
封平平只得转向那两名轿夫,问道:“是你们绑了她吗?”“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两个轿夫又跪下了,接连磕头,一个抢着说道:“有一个妇人交代咱们把这小姑娘抬到这里,说是再往西三里地,北去半里,前头荒漠里有个有水有树的地方,就送到那。那妇人给的银子多,还说到了地方再给一份!要不是看在银钱份上,我们也不想走这一趟苦差!”
另一个自作聪明地问道:“好汉一路追上来,莫非是要劫走这小姑娘?那妇人可不好惹,起手便能杀人,好汉多掂量掂量!请好汉高抬贵手,饶了我们x_ing命!”
“这说的是什么话?”叶尉缭也走上来,笑道:“我们正是那妇人派来接引你们的,这小姑娘就交给我们吧。”
两名轿夫对视一眼,十分疑惑地看着他。
“我问你们,那妇人可是只有一只手?模样标致,面无表情,初看好看看久了心里发毛?还有,她腰间可是挂着一只竹筒?就跟这位好汉腰间挂的十分相似?这是她师侄,信了吧?要不要他也起手杀一个给你们看看?”叶尉缭一句句问出来,看两名轿夫将信将疑,十分动摇。抬头又看了看轿中小女孩,她哭喊暂歇,正自一顿一顿地抽气,圆睁着一双泪眼偷偷打量叶尉缭同封平平。
叶尉缭跟她一笑,改口道:“也不是要你们现在就交,还得烦请两位把她抬到原定地方去,我二人一路护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