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大概因为太期待了，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魏层善在床上滚了半天都没能睡着。
挣扎了许久，魏层善决定起身去煮杯咖啡。
杭熠又躺在那张沙发里抱着小电写东西，只不过这次他没开灯，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照着他的脸，看上去有些落寞。
魏层善和他打了个招呼：“hi~”
杭熠没理他。
魏层善很受打击，但一想到他在忙，就放轻了脚步转身进厨房。
刚迈了一步，魏层善听见身后杭熠清亮的声音：“早安。”
魏层善回头，“啊……早。”
杭熠问：“睡不着吗？”
魏层善点点头。
“我也是。”
“我好像有点兴奋过头了……”
杭熠抿着嘴笑了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说：“层善你是小学生第一次要去春游吗？”
“哪有啊……那你呢？”
“嗯？”
“你为什么睡不着？”
“因为寂寞嘛。”
“……”这人到底是有多寂寞啊？
“你准备干什么呢？”
魏层善回答：“煮咖啡。”
“然后？”
魏层善想了想，“写一点下周要交的财务报告。”
杭熠邀请道：“来客厅一起写吧。”
“啊？”
“嗯？”
魏层善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杭熠在邀请自己，连忙说：“好啊。”
杭熠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有个人在旁边就不会那么安静了。”
“通常写东西的时候不是需要安静一点么？”
“可是有时候太安静了就会很难受的。”
“我以为你忙呢，都不敢打扰你。”
杭熠浅笑道：“欢迎骚扰。”
魏层善煮了两杯咖啡，又回房间拿了自己的电脑，和杭熠一起坐在沙发里工作。到最后却是魏层善一个人在写报告，杭熠啜着咖啡在旁边看着他写。
“我果然还是讨厌看财务报表这种东西啊，这么多数字，看着脑袋就犯晕。”
“唉？”
“我上学时学的专业是金融……当时就超讨厌这个的。”
魏层善惊讶道，“原来你是学金融的啊？”
“对啊，怎么？”
魏层善说：“我以为你是学设计之类的……”
杭熠边笑边说：“我也想，可是家里人不同意啊。最后事实证明我的确很不适合这个专业，哈哈。居然被我混到硕士毕业，我朋友都觉得好神奇。”
“杭熠你以前在哪里念书啊？”
“哦，我在美国念的。”
“啊？”魏层善惊讶，“美国？”
“嗯啊，我本科和硕士都在那边念的。”
“好厉害……”
“没有啦，那会儿我每次作业都是最后一个交的，赶在截止日期的那一晚，没办法只好拼命地写，我错字错句又多，只好请我学长帮忙，我写多少他就在旁边帮我改多少……可痛苦了。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魏层善想起来什么似的，“说起来，我有个成绩不错的朋友去了美国读研，前几天在网上遇到他，听他提起来也是一副忙得想死的样子……”魏层善又仔细想了想，“我记不清是哪所学校了，我找找他的资料，说不定你们是校友。”
魏层善登陆了一个校友通讯的网站，从好友列表里找到那个朋友的名字，打开个人资料的页面，指给杭熠看，“是这个学校。”
杭熠看了看，“真的挺巧，我就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
“啊，听我同学说能进这个学校很不容易的……杭熠原来你很厉害嘛？”
杭熠摆手笑说：“说了我不算的。”
魏层善刚想关掉页面，杭熠突然制止道：“等等。”
“怎么了？”
杭熠犹豫了一下，说：“我想看一个朋友的页面，可我没有注册这个网站，所以能不能把你的账号借我用一下？”
“没事，你用吧。”
“谢谢。”
魏层善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朋友肯定对杭熠有着特殊的意义。
杭熠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一个女生的名字，孙倩雯，点下了确定按钮。这是个很普通的名字，搜索的结果有一大片，杭熠从学校一栏中选中了他毕业的那所学校，这一次结果很快就锁定了。
从头像上来看，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杭熠点进那个女孩子的主页，里面更新了各种各样的消息和图片，但魏层善一眼就注意到她最新的那条状态。
结婚一周年纪念日，PS期待回国。
更新时间是三天前。
杭熠又点开了那个女孩子的相册，最近更新的一组照片应该就是她在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上传的，有拍了烛光晚餐，有拍了蛋糕和玫瑰花，当然，魏层善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结婚对象。不得不承认那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给人感觉就是女孩子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典范。
杭熠浏览着这些照片，什么话都没说。
上学时暗恋的女孩？念念不忘的前女友？魏层善脑袋里进行了不同版本的揣测，试探地问：“杭熠，这是你同学啊？”
杭熠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关了页面，冲魏层善笑了笑，“在美国读书时一个学校的，但不是一个学院的。”
魏层善哦了一句，又没话找话般地说：“长得好漂亮呢。”
杭熠点头道：“是啊。”
“她……已经结婚了？”
“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
“哦。”
“还有3个小时出发，我先回房补一小会儿觉，回见。”
“回见。”
尽管杭熠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可魏层善很明显地察觉到了杭熠的不开心。
旅行的意义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杭熠抱着旅行背包，把头枕在上面戴了耳机听歌，魏层善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杭熠……”
杭熠拔了耳机，转过头看着魏层善，“嗯，什么事？”
“能把你耳机分我一个么？”
杭熠递了一个给他，魏层善接过来戴上，果不其然是杭熠喜欢的摇滚乐。
依稀听见一个男声用英文歇斯底里地唱着Give me passion Give me love，而杭熠在一边却感觉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结果这首歌还没放完，杭熠干脆把另一个耳机也给了魏层善，真的靠在背包上睡觉了。
魏层善很无语。
耳机里的男人依旧在如梦如幻般地唱给我热情给我爱，窗外的风景千篇一律，渐渐魏层善也犯起了困，侧过头瞥了一眼杭熠。
杭熠的睫毛很长，随着车子的震动居然还会时不时地微微颤抖，犹如蝴蝶扑翅。趁此机会魏层善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杭熠的脸，眼睛，鼻子，嘴唇，下巴……忽然车子来了个转弯，杭熠顺着转向靠在了魏层善的肩膀上。
两人挨得很近，魏层善可以闻到杭熠头上洗发水的味道。
魏层善莫名紧张起来，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杭熠。
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魏层善赶紧伸手去拿电话，接着杭熠也醒了，揉了揉眼睛换了个姿势靠在另一边继续睡，魏层善懊恼地接起电话，“喂？”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高兴？”
“没有啊，姐，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我都好啦。”
“哦，和公司的同事相处还好吧？和同租的舍友呢？”
“都好都好。”
“你好像在嫌我烦啊？”
“我哪有啊。”
“心情不好？碰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真的没有啊……”
“那你现在在干嘛？”
“我这个周末和我一个舍友出去旅行……现在在车上，很吵，回来给你打电话吧。”
“旅行？去哪里？”
“海边。”
电话那边姐姐的声音明显兴奋了起来，“哦哦，两个人去海边？和女生？”
“男生啊！”
“……”魏姐的声音一下子有气无力了，“哦，那你回来有空和我打个电话吧，爸妈都挺想你的。”
“嗯，好。”
收了电话，杭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了一句，“层善你还有姐姐啊？”
“是啊，大我三岁，已经结婚啦。”
“不错嘛……”杭熠又闭上了眼睛，“层善你也该交个女朋友准备结婚什么的啦……”
魏层善不服气道：“你比我大，你怎么不急？”
杭熠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说：“我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啊？！”
杭熠没有回答。
魏层善只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路途不算近，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杭熠在车上睡了一天，这会儿精神抖擞地从车上跳下来，欢呼道：“大海我来啦。”
魏层善跟在后面，“我们现在去哪呢？”
“先去酒店，然后去吃海鲜大排档！”杭熠摸摸肚子，“我饿了。”
魏层善立即赞同道：“好，我也饿了。”
两人相视一笑。
吹着海风吃海鲜是件很惬意的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至极，大家都喝着冰镇的啤酒热烈地讨论着各自关心的事情，魏层善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酒一喝兴致就高了起来，对着杭熠把自己的家底交代了一清二楚，说到后来，连自己大学时英语六级连续两次睡过头没有去考的事情都拿出来讲了。杭熠也喝了点酒，一边微笑一边听，也不发表言论，一直就这么笑着。
“喂，层善，别喝太多，明天要早起。”
魏层善又倒满了一杯啤酒，“你让我再喝点，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杭熠忍不住笑道：“吃海鲜就这么开心啊？”
魏层善喝得有点多，下意识就回道：“不是，是和你在一起我开心。”
“嗯？”杭熠愣了下，随后眯起眼睛，问：“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开心啊？”
“不知道啊。”
“不知道？”
“反正出来玩我很开心，大概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吧。”
杭熠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那就多喝一杯吧。”
最后魏层善真的喝高了，杭熠把他扶回酒店，魏层善倒在床上立马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杭熠就起来了，轻轻推了推还在睡觉的魏层善，小声问道：“层善，你起的来么？”
魏层善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困……”
杭熠说：“没事，你睡吧。”
魏层善嗯了一声。
杭熠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魏层善猛得从床上跳起来，“杭熠！”
杭熠被吓了一跳，“我在，怎么了？”
魏层善说：“我陪你去看日出。”
杭熠看着他，随即温柔地笑起来，“好。”
那一瞬间魏层善发现，自己对杭熠的笑容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清晨的海边一个人都没有，海风倒是不小，吹在身上有点冷，魏层善打了个哆嗦，问：“杭熠，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看日出的？”
杭熠走在前面，“因为寂寞啊。”
……每次都是这个回答。
魏层善觉得这个答案很不真心，生气地说：“上次你也这么回答我，我觉得你就是有原因不肯说出来。”
杭熠停了脚步，回头，浅笑，“原因有千万个，但归根到底，就是寂寞。”
也许因为没睡醒，魏层善的胆子倒是比平常大了许多，不留情面地说道：“杭熠你这个人真假，每次问你话，你回答得都不够真心。”
杭熠听了，问：“你觉得我哪里不真心？”
“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们关于你的事。”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事？”
“……”魏层善语塞，“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杭熠没有回话，沿着海滩慢慢地走着，脚步踩在沙子上悄无声息，海浪声悠远绵长，海鸟在鸣叫，太阳刚露出了一个角，魏层善看着他的背影，很是落寞。
“我当你是——”，魏层善鼓起勇气，“很好很好的朋友。”
杭熠却说：“可我们不熟啊。”
说的是实话，却很伤人心。魏层善的热情被瞬间浇灭，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太阳渐渐地在地平线上升起了，魏层善和杭熠站在海滩上，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金色的光洒向整片海水，泛起波光粼粼，昏暗的天空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整个世界仿佛重生。
可魏层善却凉彻心扉。
魏层善沮丧地坐在沙滩上。
杭熠说：“其实真没有什么理由，我想来就来了，我不想一个人来，就找了你。”杭熠坐在他旁边，“我这个人做事情凭感觉凭一时心情，没什么逻辑，你问我为什么，我没办法回答你。”
杭熠继续说，“你很少和我说话，你说你当我是好朋友时我有点惊讶，所以才说了那句话，抱歉。”
魏层善说：“你说的也没错。”
“你想知道我的什么事呢，你问，我都可以告诉你。”
魏层善问：“什么都可以问？”
“什么都可以问啊。”
魏层善一脸认真地问：“杭熠，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杭熠甜甜地笑了出来，酒窝印在脸颊上，“原来你就是想问这个啊……其实我现在就是写写东西，偶尔帮出版社的朋友配几张插图，没什么正式的工作。”
“啊？为什么不找呢？你学历这么高，肯定有好工作啊。”
“有找过啊，在美国的公司里做过一段时间，合约到期就辞职回国了。”
“这又是为什么啊？”
杭熠看着远处，说：“喜欢的人结婚了。当时小孩子气吧，觉得那个地方太伤心了，所以就一个人回来了。回来之后家里又整天催我结婚，我就逃出来了。”
魏层善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工作什么的也很烦啊……现在这样还不错，实在没钱了我再去找工作，找不到再回家，至于结婚，到时候和爸妈说清楚了，他们应该会原谅我的吧。”
“为什么不结婚呢？你傻啊？世界上这么多的人，你完全可以遇到一个更好的。”魏层善忽然大声说。
杭熠不笑了，说：“可能以后会有吧，至少现在还没有遇到，所以没办法喜欢别人啊。”
“那个女生马上要回国了吧？所以你最近心情才这么差，出来旅行散心就是你逃避的表现……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痴情有什么用啊！”
杭熠眨着眼睛看着魏层善，然后大笑，“没这么严重……层善，你别激动。我和那个女生没有任何关系。”
“……啊？不是她啊？”
“不是。”
“那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想知道啊。”
“我还想知道你银行卡密码呢，你告诉我吗？”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别开玩笑了，层善，问这个干什么呢，根本没你事。”
根本没你事。
魏层善这才意识到，杭熠本来就没有义务告诉他任何事。
顾敛
从海边回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又变成了以前的状态。
在碰见的时候客气地打声招呼，仅此而已。
魏层善都觉得杭熠要讨厌自己了。
杭熠每晚都会在客厅的沙发里写东西，到了早上再去睡觉。魏层善很想出去找他说话，可是每次都硬生生忍住了。
太刻意了。
魏层善不喜欢这样。
连负三局DOTA之后退了游戏，魏层善想找同学聊天来消除焦躁，可惜夜半无人。鬼使神差地，魏层善登陆了那个通讯网站，打开了那个叫孙倩雯的女生的页面。
杭熠为什么要看这个女孩的页面？
如果不喜欢她，那当时杭熠的不开心又是为了什么？
很多个问题在魏层善脑袋里打转，想着想着倒是累了，正当魏层善准备关了电脑睡觉的时候，页面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孙倩雯：你好，我们认识吗？上次你来过一次我页面，我记得。
魏层善想起来这个网站是可以看到有谁最近访问过自己页面的，慌忙之下回答道：不好意思，上次是我朋友借我账号来访问你页面的。
孙倩雯：我很久没登这个网站了，最近才上过一次，所以一般不会有陌生人来访问的，你朋友是哪位？
魏层善告诉了她杭熠的名字。
隔了一分钟对方都没回答，魏层善都想说不好意思也许是认错人了，没想到那边回了一长串：你认识杭熠？他现在在哪？你能告诉我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吗？我是他在美国的同学，他回国后就和我失去联系了。
魏层善没搞清楚状况，稀里糊涂把地址发了过去。
孙倩雯：有电话号码吗？
魏层善才发现自己都没有问过杭熠的手机号码，于是回道：我和他是舍友，但是我没有他号码，不过他现在还没睡，我可以帮你去问。
孙倩雯：不用问了，谢谢你。还请你先不要告诉他我向你要了地址这件事，可以吗？
魏层善很奇怪，问：为什么？
孙倩雯：过几天我会过来看他，所以可以请你先保密吗？
魏层善：哦，好的。
孙倩雯：非常感谢。
对话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孙倩雯也显示下线了，可魏层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坏事一样。
事实证明，魏层善的确是做了一件坏事。
那天晚上莎莎和吴辰煮了一大锅咖喱，杭熠难得愿意丢下泡面和大家一起吃咖喱饭，门铃响了。
莎莎说：“肯定不是找我的。”
吴辰说：“认识这个地方的只有赵大头，他今晚有课，肯定不是他。”
杭熠嚼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朋友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我的。”
三个人看着魏层善。
魏层善无辜地说道：“我根本没有朋友知道我住这！”
莎莎和吴辰只顾着在说话，杭熠低头吃着咖喱，魏层善无奈地站起来准备去开门，饭桌上立即笑成了一片，“魏层善你真好欺负~”
魏层善开了门，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打扰了，请问杭熠在这吗？”
魏层善盯着他看了一会，觉得非常熟悉，恍然反应过来在哪里见过，对里面喊道：“杭熠，你朋友找你。”
杭熠不满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谁啊？”
这时那人开口道：“是我。”
里面瞬时没了声音。
莎莎的声音很奇怪：“杭熠，你怎么了？”
“可以让我进去吗？”
魏层善匆忙侧过身让出过道，那个男人径直走了进去，魏层善跟在后面，听见杭熠冷冷地问：“你怎么找到这的？”
光是听这个声音，魏层善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闯祸了。
那个人倒是没介意杭熠的冷漠，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问：“不欢迎我吗？”
杭熠一直都没有回答。
然后魏层善看见杭熠哭了。
杭熠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男人，眼泪从眼角不断地滚落下来。
吴辰和莎莎傻了。
魏层善傻了。
那人也被吓到了，“怎么一见面你就哭啊？”
杭熠说：“滚。”
一边说却一边在掉眼泪。
“那个时候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婚礼也没来参加，我一直联系不到你，找了你很久……”
“顾敛！”杭熠喊了那个人的名字，“你想说什么？”
吴辰和莎莎眼见场面不对，迅速收拾盘子闪进房间，可魏层善的饭才吃了一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窘迫无比地端着盘子躲到了厨房。
顾敛说：“我只是担心你。”
气氛微妙得过分。
杭熠只是说：“我不想见到你，真的。”
一时寂静。
“我很想见你。”顾敛答道，“也是真的。”
缓了几秒，他又说下去，“我很想回到读书那会儿，每天和你在一起，多快乐啊……一直都觉得你像我弟弟，不在身边了，就像少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够了。”杭熠打断他，“你明知道的。”
顿了顿，顾敛说：“对不起。”
“你从没有对不起我。” 杭熠试着平静了下来，慢慢地说，“那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是我年轻不懂事，做得太任性了，现在不会了。”
“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我……一厢情愿，我原本没打算告诉你的。”
“你和她在一起，我觉得那就是你的人生，我不应该来破坏。”
“我原来真的想就这样看着你就好了……可是当你跑来和我说你要结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没办法接受。我可能，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小熠……”
“听我说完。”杭熠不给顾敛说话的机会，“这些话我当时就和你说过了，现在再提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肯定会为此愧疚，你总想让每个人都能够圆满，但这根本就不可能。”
顾敛说：“我以为你会恨我。”
“没有。”杭熠说，“我不会，我只是不想见到你。”
顾敛神色复杂地看着杭熠。
“顾敛，有天我觉得我能放下了，我一定会来找你的，所以……在这之前，我不想见你，你懂吗？”
顾敛盯着杭熠看了许久。
杭熠侧过头，马路边各色灯光透过窗户投影在他脸上，光线从他脸上一道道滑过，忽明忽暗。
魏层善站在厨房里，从那扇半透明玻璃拉门的缝隙中，看见杭熠毫无波澜的表情，觉得他好像就快要融进这片斑斓而孤寂的色彩里了。
两人均沉默许久，顾敛终于开口，“杭熠，那……我等你来找我。”顾敛向前移动一步，停住，最终还是转了身，“小熠，see you later.”
那会儿顾敛和杭熠住同一个寝室，彼此出门前，总会习惯性地说这么一句。
总是很快很快，就可以再见到面。
今天之前，他也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
可光是看见他站在面前，就已经悲伤到没办法忍受了，难过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眼泪几乎就是顷刻间掉了出来。
连一点掩饰的时间都没有。
丢脸什么的，在见到顾敛的那一瞬间早已不重要了。
顾敛已经走到门口，开门的声音让杭熠回了神，然后他突然追上去，拉住顾敛的手臂。
魏层善听见他轻轻地喊：“学长……”
顾敛有些讶异，回头，问：“你怎么还叫我这个？”
只见杭熠浅浅地笑了起来，冲他挥了挥手，回答道：“see you.”
时光交错，仿佛还是那个嘴一抿就会露出酒窝的可爱少年，在寝室里赶着马上就要截止的作业，等他回来帮他修改。
都像是以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