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隐虽头脑愚钝,但对不友善的神情极为敏感,他提了提背上的箩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两人赶了一会路,竟发现再次回到了刚刚歇脚处。
此时天已经全黑,看不见脚下,难以分辨东南西北倒也算了,若是连一些猛兽也不能看清,怕是x_ing命堪忧。
段寒生皱眉:“这山设了阵法,不是虞清门的人,很难出的去。”
秦隐累得两眼发花,靠在粗大的树干上直喘气:“我……我们还能出去吗?”
段寒生捡起一根尖细的树枝,颠了颠,最近未下过雨,天气还算晴朗,这木头还算枯燥,又寻了另一根圆柱形的粗树枝,拿石头削了点木屑放成一堆,迅速摩擦转动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白色烟雾从树枝缝隙中飘出,渐渐形成了小火苗,慢慢壮大。
他将其做成火把,递给秦隐。
“前几*你是如何出的天岐宫的,现在你就如何走。”
“我……”
秦隐靠的是直觉。
有了亮光,便有了少许安全感,他稳了稳心神,慢慢向前。
爬过悬崖峭壁,又走过山中茂密森林,地貌逐渐平坦,视野开阔,远处便是那白漆而成的“玉泉洞天”,正是虞清门的住处。
两人行得满身是泥,终于遇见回头寻人的上官离。
少女像是在寻人,却丝毫不见焦急,卧在轿辇上,悠闲自在,见到段寒生二人,反而露出微讶神情。
“你们俩Cao包是如何出来的?”
段寒生将打着哆嗦的秦隐扔上她的轿辇:“自然是走出来的。”
上官离躲避太快,一时间让秦隐上了轿,淤泥沾得到处都是,脏了座椅,顿时恼羞成怒道:“谁允许他上我轿辇的?男女八岁不同席,你想害我名誉扫地吗?”
段寒生不紧不慢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上官少主既然亲自寻人,就多担待担待,好人做到底,带我们回门吧。”
上官离咬牙切齿,却出乎意料的忍住了,轻哼道:“你也就现在神气神气,待掌门回门,叫你连哭得力气也没有。”
段寒生一愣,不知她说得是何意。
上官离见他闭口不言,以为是害怕了,便不依不饶地扬声道:“钟清墨x_ing格y-in晴不定,等他回来,有你受苦受难的好日子。”
段寒生只觉得好笑:“我顶多算一门外弟子,怎么可能在掌门身边做事?”
上官离娇笑数声,意味不明的眼神在他身上打转:“那可说不定。”
段寒生被瞧得心烦意乱,折扇一收,绕过她就往前走。
上官离更是兴奋,还欲讽刺几句,肩膀却蓦然一重,她侧头看去,原来一个脑袋撞了上来,干净的绮罗裙沾了不少污垢,滴滴答答留着水渍。
“你竟敢枕我肩膀?!”上官离杏眼圆瞪,一掌将他拍了回去。
秦隐丝毫不觉,反而睡的香甜。
上官离心中憋气,又嫌恶他脏兮兮的衣物,便没有动手,挪得远远的。
第六章
行至“玉泉洞天”,偌大的“玉泉洞天”内布有三百三十三座宫殿,正中央落座着天斗台和虞林广场。
虞清门每年会在天斗台上举办一次门内比武大赛,外门弟子胜出便有机会获得真人们的垂怜,成为门内弟子或是关门弟子。
青云游子刚刚遣散新收弟子,看见段寒生,眼中迅速闪过一抹黯色。
本以为这小儿会迷失在山中迷阵里,想来是太小看了他。
青云游子掩去心中不快,慌里慌张地上前,假意道:“贫道正要去找你们,想不到你们竟能自己走出山中迷阵。”
段寒生笑道:“山中险峻,若不是上官少主好心搭救,恐怕今日我和秦隐两条小命都将搭了进去。”
青云游子眉心抽了抽,假意附和:“确是如此,那还要多多感谢上官少主。”
待段寒生走远了,上官离才慢悠悠下轿,路过青云时,附在他耳边道:“你若是敢做小动作,待钟清墨回来,我叫他废了你的功夫,把你赶下山去。”
青云游子冷汗直流,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这些个弟子都是我亲自挑选上山的,自然对他们亲历亲为。”
上官离轻哼:“你明白就好。”
说罢,她便带着随从和秦隐走入那层层宫殿中,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青云游子握紧拳头,压抑住心头愤怒。
段寒生和其他新进弟子一道入住在承华阁,虞清门到底是称霸武林半壁江山的大派,被褥用的丝绸,食物有专门的厨子烹饪,吃穿住行皆是上等。
吃过晚饭,青云游子将他们每日行程安排了个遍,随后面孔一板,出言警告道:“西南束音楼乃门中的禁地,谁都不准进去,若是有人敢触犯门规,即刻逐出虞清门,今生不得踏入玉泉洞天半步!”
众人垂头,纷纷称是。
虞清门门内规严格诡异,例如戌时后不得外出,亥时之后必需熄灯上塌,不管听到什么声响,皆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这让很多新晋弟子心存疑惑和不满。
“这定得什么破规则?!”
与段寒生同屋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叫做林三木,他一心想着得到真人掌门的青睐,很是努力上进,听到青云游子的立出的门规,立即不满地抱怨起来:“段兄,这虞清派怎么回事,晚上大好时光不拿来习武,反而让我们睡觉?!”
既然定了规矩,其中就必有门道。
段寒生对此没什么兴趣,便宽慰道:“你莫要着急,早起练功也是一样的。”
林三木本是存有挑唆他带头向青云反抗门规的心思,见他不上钩,便假意叹气:“自小母亲便对我寄有厚望,我只想早日出人头地,不给她老人家蒙羞。”
段寒生打了个哈欠,挤出两滴眼泪,悠悠道:“即是如此,就更不该cao之过急,应脚踏实地才是。”
林三木听后便有些不悦,心想这段小兄弟不仅名字取得自恋狂傲,连走个山路都会落单,有什么资格教导他不宜cao之过急?
莫不是知道自己资质不好,入不了长老真人的眼就想拖他一起下水?
思及此,林三木失去了聊天的兴致,不言不语地将被褥蒙过头,躺了下去。
段寒生楞了一会,见他突然变了脸,也不想赶着去贴冷屁股,便跟着躺下盖上了被子,闭上眼睛。
熄灯后,整个虞清门笼罩在黑夜之中。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入夜三更,屋外莫名响起似有若无的哭泣声,萦绕于耳,烦不胜烦。
段寒生睡眠极浅,被这恼人哭声扰得难以入眠,翻了几个身依然如此,只得坐了起来。
他将门打开一条缝隙,远眺而去,发现声音的源头正是那西南方向的西南束音楼。
段寒生想起青云游子告诫之事,虽觉得诧异,但也不想惹是生非,正欲关上房门,却见“吱呀”一声,紧接着听到一小声抱怨。
“究竟是门里哪位小娘子哭哭啼啼惹人无法入睡?!”
原来是隔壁屋内新进的弟子薛平,他烦闷地踏出房门,骂骂咧咧地探头,嚷嚷道:“别哭了!吵死了!”
哭声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像蒙上了薄雾,晃悠悠传至耳内,让人心情烦躁。
薛平暗骂一声,朝哭声的源头——束音楼走去。
承华阁住的都是新收的门外弟子,心态涣散,还未做足规矩,薛平走后,竟又有两人好奇地打开房门,偷偷摸摸想要一探究竟。
段寒生悄悄关了房门,重新躺回榻上。
对床传来林三木响彻天际的打呼噜声,掺杂着外面隐隐的哭泣,整得他辗转反侧,睡意全无。
次日清晨,段寒生顶着一双熊猫眼梳洗。
林三木对昨夜交谈依然心怀芥蒂,见他一脸睡不醒的模样,便取笑道:“段兄难道还有认床的习惯?进了虞清门可不像自己家,小毛小病该统统收起来才是。”
段寒生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才附和道:“确是如此,虞清门不似家中,遇到打呼磨牙之人应积极适应,我会努力的。”
说罢,悠然自得地朝虞林广场走去。
林三木自是听清了他话中之意,无非嘲讽他睡觉不仅打呼还磨牙,心中怒极,又发泄不出,跺了跺脚,暗暗记下一笔。
虞林广场聚集了众多弟子,段寒生粗略一扫,大多都到齐了,就差昨日半夜出屋的那三人。
秦隐向他招了招手,腿部因上山的酸痛还未缓解,打颤的厉害。
段寒生发现这小孩儿眼下同样带着青黑,于是走近问道:“上官离可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
秦隐摆了摆手,又皱了皱眉:“但她拿了我的小白,一早又出去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回来呢。”
“那是好事啊。”段寒生调侃道:“若是没了小白,你心无杂质,指不定武学上还能更近一步。”
“我想更上一层楼,也想要小白。”
秦隐郁郁寡欢,眼睛盯着脚尖,心里还想着他那只小兔子呢。
一旁弟子们互相打着招呼,林三木看段寒生不顺眼,便刻意绕过他与左边的欧阳烨鸣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