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我们唯有穿过前面那座城,才能赶到银鹰汇报地点,营救褚先生,但那城外防守的‘鬼影军’着实难缠,我们不能以人数优势压上去,现下该如何才好?”
蓝珏也有些难办的,他想以小股精锐队伍悄悄绕过去,然而,对方精锐也以小股部队的形式前来拦截,大战场和大战场对峙,小部队现在和小部队对峙,若如此下去,怕是僵持个把月也不好说。
于是蓝珏面色沉重,他说:“不能再等了,我们尝试在夜里突围,夜色中弓箭手视力受限,银鹰或许可以不惊动他们,悄悄绕过去。”
蓝珏被阻隔在此,但另一支队伍悄悄靠近。
这是一群相当年轻稚嫩的少年男女,他们的经验不足,全靠热血凑数,是蓝念与莫疏崇从军校里精挑细选,选出了这一支临时队伍,约有不到两百人罢了。
为首一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嘴角带着天然的小梨涡,这少年人便是当初与蓝念一道,被谋反王叔蓝景关在栎城宫殿里的百里鸿,百里家是追随蓝家的一个大贵族世家了,当年蓝珏继承国君之位,立刻便立了义子蓝念为储,因此引来不少老派贵族世家的极力反对,唯一力挺国主的便是百里家,不论当初的百里家主出于何种心思,甚至为了表忠心还把族中嫡少爷百里鸿送来给蓝念做伴读,但如今来看,这一步算是走得明智极了。
百里鸿在脱险之后,便一直跟随蓝念,直到后来军校开办,就向蓝念请了愿,进入了军校,这贵族少爷从前于武学并无研究,最多看看兵法书,一身皮肉细嫩得很,所以第一批军校生毕业的时候,这少爷才刚刚咬牙做到一千米跑步及格,足足又拖了一年才有机会亲临战场。
“你紧张吗?”少年男女比着手势,以唐国通用的手语进行交流,防止泄露行踪,但仔细看去,竟然还有个姑娘问旁边的人——
“我眼妆花了没?”
他们枕戈待旦,试图以轻松日常闲聊的话题来掩饰自己的紧张,百里鸿的手心全是汗,同侪开玩笑说他少爷出身,怎么被教官折腾都还白白净净 晒不黑,眼下因为紧张激动,脸上透出一股红来,配上嘴边不笑也能看得出来的梨涡,看起来不像是要去打仗,像要去约会。
少年一张嘴,念起了酸诗:“从军,便是一场与死亡的华丽约会。”
——这被如今的唐国文学圈子叫做——新诗歌,但百里鸿听说是国师随便在纸上写,被某个崇拜他的银鹰看见学了起来才流传开来的,不讲格律和平仄,不限定字数啊长短啊,只要求抒发情绪,随心随意,他们还往《唐国周报》投稿,搞得通讯社不得不开办文学专刊来刊载这些文人墨客的作品,只可惜,在褚襄听来那真是酸得不得了,天知道他只是在纸上随便默写了一个舰队军歌歌词……
百里鸿念完,却觉得自己更加紧张了,他吞咽着唾液,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山坡下的兵营。
探路的刺客来自离未庭,这种偷偷潜入的行为做起来得心应手,不大一会儿,他带回了陈国大营的大致地图,并且单独标注了关押褚襄的地方。
“先生被隔离在兵营一角,虽有不少的守卫,但绝对比冲入大营来得容易,今夜朔月,只等子夜时分,我们会在大营另一角放火烧营,只等讯号一起,你们便冲进去,务必把先生救回来!”
子夜很快便到了,那陆波城将夜族人赶出营房,独自留下来面对褚襄。
他并没有再用药或者用刑,而是端了一碗参汤,极是殷勤地送到褚襄唇边来。
“喝了吧,这些天苦了你了。”
褚襄瞧了一眼那加工极为粗糙的汤水,感觉一阵恶心,忍不住道:“你若解开我,我便不苦了,你倒是松绑一个啊。”
陆波城竟做出一个叹息惆怅的表情来,仿佛是有多大的难言之隐似的,他伸手将褚襄垂落的散发拢到背后去,面上一副心疼的神色,说道:“你瘦了许多,瞧着真令人不忍,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将你放在此处,便是在等你的国主来救你,我倒希望你们的感情真如你说的那般好。”
有陷阱——褚襄心里咯噔了一下,恰巧在此刻,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大喊着什么走水了,有刺客,等等不同的话,陆波城闻言大喜过望,直拍手道:“好好,你家国主当真重情重义。”
褚襄忙问谢知微:“知微!蓝珏在哪?!”
他的急切从频道穿过去,即便不是出声质问,谢知微也感到了他骤然波动的情绪,在数天里,遭受折磨的褚襄依旧和过去那个叱咤风云的星舰舰长毫无二致,任何身体上的苦难都不能让他动摇,但这一瞬间褚襄慌了。
于是谢知微道:“没有,他们没有告诉蓝珏的,蓝珏还在晋国的前线。”
褚襄微微松了口气,情绪起伏过大导致他眼前有些发黑,耳边也不太听得清陆波城在说什么,心里却道:没来便好,整个陈国边境已经处处陷阱,就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
“舰长!”
谢知微的声音骤然尖锐,褚襄没有意识到,鲜血顺着他的口鼻缓缓落下,陆波城也是一惊,急忙抬起他的头来,正对上他微微涣散的瞳孔。
第91章
座椅上的人委顿下来, 全靠粗绳子勒着, 细瘦的身体相当于挂在那里,不然怕是连坐着都要坐不住了。
陆波城急忙伸手来探他的脉搏,只觉得此人脉搏虚浮杂乱, 心道不好, 若是这就把人折腾死了, 且不说蓝珏一旦能得到消息, 诱敌计划失败, 就是那个火车的设计秘密,也是再也拿不到了的。
尽管帝都的人说, 那“火车”是妖物, 会破坏地脉, 毁坏风水,但陆波城与陈国国主都半信半疑, 那些愚弄民众的说辞对统治者们来说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的, 除了个别真酸腐的老儒生, 还有谁信什么地脉地气?火车能带来的好处实实在在看得见,城防炮筒居然能拉来前线,这在以往根本不敢想。
于是想通此处, 陆波城急急忙忙将褚襄解了下来, 绳子一松开, 他便已经滑了下来, 陆波城急忙身手拦住, 将人抱入自己怀里检查, 褚襄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头颅无知无觉地后仰,细白的脖子上斑斑点点全是针眼留下的红痕,脆弱的咽喉更是袒露出来,显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美感。
陆波城觉得口舌发干,但怀中之人呼吸又浅又急,陆波城也不好做些旁的什么,他审讯犯人,对一些重要犯人用药时也有保底的后手,防止药效过重真的把人弄死,什么有用的都问不出来,于是他急忙掏出一颗丹药,能中和先前药物的毒x_ing,掰开褚襄的嘴巴便塞了进去。
忽然,他觉得那里不太对的时候,脖子上骤然一凉——
怀中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横着滚了出去,虽然有些狼狈地趴在了地上,但眼神分明清醒得很,只一只手上沾满了血——却不是他自己的,是陆波城的。
陆波城一手捂住了脖子,褚襄不知从哪弄来的刀片,他眯起眼睛,嘶嘶抽气,用力按压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若不是犯人着实太过虚弱,这一刀下去,他的颈动脉就要不保了。
褚襄自己也略有些遗憾,他已经用尽全力了,但怎么感觉那厮的脖子像牛皮,一刀下去,居然只划破皮肉,他用颤抖的手支撑身体,不免再次怀念他的外骨骼。
然而,没有外物傍身,龙雀依旧还是龙雀。
陆波城到还不至于色令智昏,到如此境地还惦记美色,他站直身体,魁梧的将军微微有些中年发福,不过这正是孔武有力的身材,星际人民对古代将领的美男子想象就只是想象而已,冷兵器时代,膀大腰圆一身横肉才是武力值高超的表现,吨位越大,在战场越容易生存,所以褚襄站在陆波城面前,几乎像是对上一座山。
所以陆波城完全没有急着动手,他看着面前瘦弱的公子努力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却还努力想要站直,不免露出轻蔑又玩味的笑容。
“想不到,褚先生还有这般手段。”
褚襄勾起嘴角:“我手段多得是,碍于规定,不能一一拿来让你体验。”
“不必巧言令色,本将军这里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归降我陈国,交出火车的设计图,便也是我陈国国师,你若执迷不悟……不妨告诉你,帝都已经下了勤王令,你跟着蓝珏,怕是没有几天好日子可以过。”
褚襄却忽然高声大笑,哪怕因为身体虚弱,气息不稳,但他依然笑得放肆桀骜,完全不把陆波城放在眼中。
“你这厮,笑什么!”
“我想笑便笑了,我笑你面目可憎,笑你春如猪狗,笑你死到临头还在这儿跟我冲大尾巴狼。”
陆波城面露凶恶,眼中流露出狠辣的光芒:“那边算了,左右你什么也不肯说,用了药还能忍下来,我倒是佩服你的,只是你如此不配合,那我也不必对你客气了!”
他说的不必客气了,可不是单单要对褚襄动手,他想动的怕是
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营帐外嘈杂声越来越大,只在那陆波城解开外衣,就要露出禽兽本色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帐外飞身而入!
“我c.ao你大爷你这 y- ín 贼!”
——这骂人的腔调一听便知道与蓝念是一丘之貉,飞身跃入的正是那带队前来的百里鸿。
谢知微早在卫星图上看见了救援,所以褚襄才敢有恃无恐地辱骂陆波城,若不是算出百里鸿已经赶来,分分钟就可以进入大营,褚襄到底还是要顾及些,若是真激怒了陆波城,他如今对上这个冷兵器时代的猛将,真的就是蚍蜉撼大树。
陆波城便也大怒:“来得好!”
百里鸿手握战刀,与陆波城迎头对上,相比而言,百里鸿显得单薄了太多,陆波城抬起胳膊,以手臂上的臂甲轻轻松松挡住百里鸿凌空跳起劈下的一刀。那把战刀仿了银皇后III的模样,直刃横刀,但长比银皇后本体长,且尖端处是双刃,即刀背上也有一段带刃,如此更方便刺入敌人身体,而近刀柄处又是普通刀背,方便防御时以手施压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