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又如何?”笑容重新回到宋雪桥的脸上,他转头准备继续往上爬,距离玄岳门还挺长。
“结果都这样了,解决掉就好了。”
“我跟你去如何?”裴无念站在原地未动,语气淡淡。
“别闹了。”宋雪桥背影一怔,又挤着笑意回头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快些走,“说了,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也很缺德,但让朋友冒险这种事......恕在下实在是做不来。”
“那你觉得什么事于我而言算冒险?”裴无念突然道,“况且......我好像也不只是你的朋友。”
宋雪桥有些发愣,但他旋即懂了这话的意思。
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您不是我朋友,是我拜把子的大哥,您是我武当的大师兄,武功排行第一,魅力天下无敌,让你跟着去就是喽......走吧走吧,现在我只想回我的拢烟阁睡个饱觉。”
裴无念被他拍得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又笑了,“你还是住客房吧,你的拢烟阁现在是我的了。”
“什么?”
宋雪桥这次没被绊倒,是真的膝盖一软趴下了。
一路磕磕绊绊上山之后,已至深夜,拢烟阁在逍遥谷中,宋雪桥初来乍到时属外家客,自然不同那些弟子一样住在七十二峰各个道观中,张仲逑彼时又非常同情他的遭遇,便给他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红叶猕猴漫天跑的上好清修之地建了一座不大的阁楼。
裴无念推开主楼的门,划了火折点灯,宋雪桥坐到自己的案上仔仔细细的看,他下山之后即便逢年过节都会过来拜一拜,但大多时间匆匆不曾留过宿,这里也已经两三年未归,如今陈设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只是架子上书挪了位置,多了两把剑而已。
一把古旧,断成两截又被仔仔细细粘好,一把通体莹白,镂云山,挂着红穗,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只是已经落了一层薄灰,明显能够看出主人并不长碰它,可怜兮兮地躺着。
裴无念似乎有了心事,丢给他一套道袍就率先回了原先宋雪桥那件傍水的卧室,整个晚上不过甩了他一句,“客房在楼上。”
而宋雪桥则回敬一句,“我住过,我知道。”
宋雪桥倒在客房的榻上翻了三圈仍旧没有什么困意,睁着眼睛看窗外粼粼的波光,除了对将来一段时间的不安,心里面还觉得有那么点儿对不起裴无念,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但他的臭毛病又是往往会将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因为这样总好过让别人麻烦。
方才裴无念说要跟他去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没存私心那是假的,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何况还是个高手。
只是人家好好一个道门大弟子,非得跟他淌这趟浑水作甚?或许只是跟他随口一提而已......宋雪桥“腾——”地坐起,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他不会就是客气客气吧.......”
第二日,神清气爽地裴无念破天荒地带了那把云山剑,看着顶着黑眼圈的宋雪桥,一脸莫名其妙,张仲逑正在南岩打坐,听完二人的想法,并未反对,只让无渺备了不少药丹,道一路小心。
路途不算漫长,因为途中裴无念讲了莫云简此人的轶事,愣是听得见多识广的宋雪桥目瞪口呆,他原先以为,山y-in公主武后之后已无此等剽悍女子,不料这位十郡主着实为巾帼豪杰。
莫云简又称十郡主,三个月时,胎皮还没掉,就被当包袱丢弃在了洛阳官道上。
安王朱运时年为藩王,驻地洛阳,也不过二十三四,与安王妃成婚五六年都没能有个孩子,偏偏这夫妻二人恩爱得很,安王又有些懦弱,连个小妾都不愿意纳,因此无后成了心头大患。
那日安王府的车驾途径官道,忽然听Cao丛中一声嘹亮的哭喊,仆人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个女婴,合府上下都十分欣喜,认为是莫大的缘分,安王看了更是高兴,当即决定带回府中,精心教养。
本想着让她随皇家的姓,名朱云简,但十郡主的襁褓中留有一个姓氏名牌,写着一个“莫”字,安王开明,想随十郡主自己的意思,便一直叫她云简,并请各路名家教她琴棋书画,努力把她往大家闺秀窈窕淑女上养。
等她长到十岁,封了郡主,才告诉她实情,问她想姓朱还是姓莫,十郡主从小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手一挥,“既不是亲生,皇家姓给我一个外边的血脉,岂不是高攀?我能过这样的日子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还是姓莫吧,来得安心。”
于是尘埃落定,十郡主名为莫云简,有人说这个女娃娃懂得人情世故,会避嫌,但更多的人觉得这个女娃娃不懂感恩戴德,不愿姓朱,那不就说明不认安王这个父亲么?将来必定是个祸患。
果不其然,十四岁的莫云简在琴棋书画终日的熏陶下......疯狂迷上了武学,天天举着把剑在花园一阵乱捣鼓,安王夫妇向来宠她,便又是大把的银子砸进去,请了各路剑法师父,莫云简是个武学奇才,仅仅两年,连王府上最强的侍卫都得怕她三分。
莫云简彼时已经不是个窈窕淑女,但一张脸却倾倒了不少公门子弟,尤其是笑起来,两个酒窝极美,人语“醉牡丹”。
一时聘礼彩玉疯了似的往王府送,安王夫妇对这个女儿看得极重,自然是将那些花花公子都给轰了出去,然后开始拼命翻找世家公子的名册,只想着将她能嫁给一个家世上佳,值得托付的人。
物极必反,莫云简各方面都已优秀到同辈无人可及,所有人都觉得靠皇家的实力,这位十郡主定能觅得良缘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她却突然在一个雪天被赶出了家门,自此下落不明。
有人说她不想留在皇家,闯荡江湖去了。
有人说她忘恩负义,愣是丢掉了这么好的命。
可说归说,却没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
三个月后,洛阳城却忽的拔地而起了一座高楼,楼身朱红,楼顶为金,名曰贪欢。
莫云简披金戴银地回来了,彻底成了一个谁都看不清的人。
变得喜穿红衣,浓妆艳抹,发上三朵攒丝绒花,一张脸美则美矣,却艳丽得紧,再也不复当年的清丽单纯的笑容。
甚至竖了手指向天下发誓与安王断绝关系,还养起了各式各样的男宠,练起了各式各样的邪功,一路癫狂风s_ao到底,到最后,贪欢楼竟在洛阳城一手遮天,无人能敌。
即便人人都觉得她忘恩负义,贪欢楼方圆十里内也无人敢说她一个不字。
王朝向来风雨飘摇,贪欢楼为非作歹多年后,皇帝削藩,安王去世,安王府随之败落,莫云简好似突然后了悔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再次消失在了江湖上。
“既然是贪欢楼楼主,江湖中人,那跟丁墨白扯上关系就不奇怪了。”宋雪桥骑着马走在那条曾今在某一个Cao堆中放过这位十郡主的洛阳官道上。
宋雪桥理不清别人的恩怨情仇,但他却搞清楚了裴无念,他开始并不觉得这位大师兄是个会去打听江湖八卦的人,方才听他把莫云简的身世与遭遇一说,才有些了然。
同是年幼被弃又遇贵人,同是年少成名一张脸蛋风华绝代,又同是武林高手十八项全能,一个人语“醉牡丹”,一个人称“笑春风”。
如果说裴无念是莫云简的翻版,一点都不为过,估摸着这些年他也没少被拿来与十郡主比较,所以也就记住了。
宋雪桥想了想,哑然失笑,又拼命摇头,裴无念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哪里像是会x_ing情大变,浓妆艳抹,养一整楼男宠的人......
裴无念狐疑道,“你头疼?”
“没没没......咳咳。”宋雪桥稍稍收住,“那后来呢?怎么跟丁墨白混在一块的?”
“这我不知道。”裴无念道,“寻饮前辈说的时候,我也有些惊讶,因为江湖中人,最不愿意的,就是跟皇家扯上关系,十郡主再叛逆,也是王府长大的人,燕山道人那种x_ing子,不可能主动去找她。”
宋雪桥拖着下巴,“所以你觉得......他们是在莫云简消失的那三个月搭上的?”
裴无念点点头,“说不定是十郡主为求武学更上一层楼,主动去别离山庄找的燕山道人,只是后来她都呆在洛阳,跟燕山道人墓有什么关系?”
“那个花和尚说有,那就一定有,要不咱们去问问?”宋雪桥指着不远处的高大城门,上书两个金漆的大字: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副本????
第13章 第 13 章
长安集权,洛阳集钱。
洛阳的商家总是富得流油,长街小巷两侧酒坊,衣坊,兵器行更是数不胜数,宋雪桥遮着眼往四处看看,终于认准了一家门口聚了不少佩刀劲装的人,位置位于长街正中的酒楼,标准的金钱窝。
下马刚走进雕花大门,一个肩搭布巾的伙计就蹦了出来,满面油腻的笑,“二位爷住店还是吃饭?”
宋雪桥一晃袖子,扔出一锭银元,“当然是住店。”
小伙计见他出手大方,登时喜笑颜开,伸手接住,“您二位一间还是两间?”
“要一间大的,宽敞的。”宋雪桥不假思索地点头,“看你们这儿这么多人,腾两间儿出来应该不容易。”
裴无念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伙计更高兴了,攥着银子就差冲他抹眼泪了,“诶哟,爷真是善解人意,咱这儿都爆满了,。”
宋雪桥看看这屋子里人,眯了眯眼又道,“还有,一会儿让你们这儿最懂事儿的送点吃的上来,爷还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