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逑一向听不得风言风语,气绿了脸,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倒是裴无念风淡云清,宽慰诸家不要多想,宋雪桥只是年少顽劣,过段时日便想清楚了。
而这位顽劣的宋二少爷躺在逍遥谷拢烟阁的大床上无所事事,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又差了几分。
“姑n_ain_ai来看你,你就这么给我摆脸子?”司空月瑶c-h-a着腰,一菜刀拍在案板上,案板边上是一坨可疑的暗红色r_ou_糜。
宋雪桥朝她龇牙,指指自己脸上的白纱布,“好师妹,我脸疼。”
司空月瑶菜刀明晃晃的指着他,“少装模作样,都窝了这许久怎么可能还没好!”
宋雪桥的病越养越懒,甚至到最后连床都懒得下,司空月瑶原本天不怕地不怕,但原先这位少爷何等意气风发,现如今又是何等失魂落魄,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只要有空来拢烟阁,她便会时时刻刻盯着着宋雪桥,甚至连厨房都搬进了大厅。
宋雪桥向来宠她,加之现下半死不活,便也由着她的x_ing子胡来。
“不信你看。”宋雪桥解了自己的纱,露出一角,伤口还未痊愈,绷带之下是一道淡粉色的剑痕。
司空月瑶看到伤疤就光火,咬了咬牙,“他怎么下这样重的手。”
“不不不,他要真下了重手,按云山的剑招,我的脑袋已经两半了。”宋雪桥摇摇头,“我觊觎他的未婚妻,他如此待我,已是手下留情。”
“那也不能……”司空月瑶把下半句憋了回去,他们二人与裴无念是什么交情,自小摸爬滚打一起长大,那陆林林不过一个外人,且不顾女儿家仪态对着裴无念纠缠不清,又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师嫂?还让裴无念动手伤了宋雪桥?甚至连累宋雪桥名声至此?
她知道此话出口只会徒添宋雪桥的伤心,所以她转过身去沉默地切着r_ou_糜。
宋雪桥全然不知她心里这些小九九,他只是在想易风谣,他逗留武当这几日不过是想看隐谷会有什么动作,不过这位峨嵋大师姐似乎没有再对陆林林下手,规规矩矩的送了贺礼下山。
陆展沐大病一场,陆衡和顾望亭死后,他便留在印水山庄,出于世家之交,宋焰亭同其他几位世家也留下助他重建门派,故对他回家一事也不再催那么紧了。
他躺了几日着实有些烦闷,眼前司空月瑶切r_ou_的动作越来越大,明明已经剁烂的r_ou_糜几近被剁成了一滩血水。
“欸欸欸……够了啊,那不是陆林林也不是你裴师兄。”宋雪桥忙伸手阻止。
司空月瑶抬眼怒目,竟然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突然骂道,“宋雪桥,没心没肺,你去死!”
宋雪桥摸不着头脑,他对眼泪盈盈的姑娘最没有办法,甄云竹那样的,他大可以一走了之,眼前这个他可是当亲妹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揉揉对方的一头乱毛,安慰之言还未说出口,门口就探进了一个脑袋。
脑袋见屋内二人,似乎陡然一缩,就想溜。
宋雪桥却大为惊喜,“春临兄!”
门吱呀呀打开,佟春临那张讨喜的脸探进来,怀中抱着一个锦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宋兄,我……绝无冒犯之意,我……听闻你受伤,这才……”
“我知道我知道!”宋雪桥大喜过望,正巧等来个人解了尴尬,他岂能轻易放过。
果然,司空月瑶为人傲气,见有外人,便收了眼泪,盯着佟春临讥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易风谣的师弟,怎么?又来看好戏?还是说又来取人x_ing命?”
佟春临一脸茫然,“我……。”
“盒子里是剑还是刀,还是暗器啊?”司空月瑶瞪了眼他怀中的锦盒,将宋雪桥护在身后,劈手夺过。
宋雪桥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佟春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喊道,“司空姑娘,轻些!”
菜刀对着锦盒劈下,没有意料中的刀枪暗器,只是一颗被断成两届的山参。
“我……”佟春临也快哭了,“我全身的钱加起来才够买一根,宋兄于我救命之恩,我怎么会害他呢……”
司空月瑶并不知他们在洛阳那通胡作非为,也不知宋雪桥与佟春临的交情,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宋雪桥顺水推舟,遣她去屋外将r_ou_糜煮了留佟春临吃饭。
佟春临见她端着案板出去,忍不住在料峭的风里抖了三抖。
“你没和你师姐一道回去?”宋雪桥奇道。
“门派中有很多事要处理,师姐得回去,但是张掌门好客,留下我们几人参加婚宴,但……”佟春临欲言又止,突然诚恳握住了宋雪桥的手,“我相信宋兄你绝不是这样的人,你和裴兄之间一定有些误会。”
“误会?“宋雪桥苦笑,”哪有什么误会,无非是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我输了便输了,样样不如他,我又有什么好争的。”
“你们在洛阳城那样要好,怎么就……”佟春临咬着下唇,看向宋雪桥白布蒙着的半张脸,“不过裴兄必然还是顾及你的,他已经以陆姑娘要守孝为由推迟了婚宴,说不定……说不定……”
宋雪桥伤心地玩扇子,“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的心不在我这儿,强求也没有意思。”
佟春临哭丧着脸,“那你打算如何?”
“回家。”宋雪桥耸耸肩膀,“不过愚兄还有一事相求。”
佟春临点点头,仍旧是十分诚恳的倒霉相,“宋兄请讲,我一定尽力。”
是夜,一道漆黑的身影自陡峭的山岩中穿过,直上七十二峰,陆林林被安置在西苑,仿照江南风格而建的小院中停留着几个月白衣袍的武当弟子,卧房门口也立着两个白色衣衫的侍女,皆一脸肃然。
黑影迟疑了一下,反身跃上屋脊,又悄无声息地潜进了东苑,比不得西苑来的兴师动众,这里安静祥和,连个人影都没有,黑影熟门熟路摸向路尽头的遣竹居。
屋中无灯,黑影猫了猫身子,翻窗而入,借着月色摸到檀木书架前,往一个熟悉的暗格里伸了手。
空的,什么也没有。
黑影愕然,身后有人淡淡道,“别找了,那里没有钱。”
宋雪桥扯下面罩回头,也不点灯,他一只眼被白纱包着,只有另一只眼能勉强看到眼前的光景,来人不同于平日的一丝不苟,散着头发,只穿了一件素白的袍子,正面无表情的看他。
裴无念皮肤素来白皙,即使三更天也能借着透过窗格的月光看到他眼下两片淡淡的乌青。
那日炼丹房宋雪桥把自己撞成独眼龙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再见。
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些七七八八的念头,宋雪桥当机立断,拔腿便飞身上了窗台,却一个身形不稳,被人扯住脚脖子拉了回去。
宋雪桥一个踉跄,被稳稳揽住了腰身,跌坐在椅子上,那双揽住他的手开始有些迟疑,却陡然用了些力气,他动弹不得。
裴无念仍旧是没有波澜的声线,清冷却疲惫,下巴搁在他肩头,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脖侧,“别动,就这样呆一会儿。”
宋雪桥僵住了。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本想连夜下山,可身上的银两早在如烟那里便花的七七八八,又不好意思再上七十二峰和张仲逑开口,更不好意思变卖拢烟阁的珍玩,思索半天,他只能出此下策。
幼时来此,玲珑山庄怕他沾染铜臭惹一身公子病,给的月钱有限,三人住在拢烟阁,他囊中羞涩之时又不能去找司空月瑶一个姑娘,只能死皮赖脸去诓裴无念。
诸如山下老母猪难产要请大夫,昨天郢阳街上又有小姑娘卖身葬父,鸿儒书院的先生又出了几本惊世之作之类的借口总找过不少次,裴无念幼时心x_ing单纯,虽然对他严苛,但还算是有求必应,故时常将银子放在遣竹居檀木架上供他自取。
只是如今宋雪桥总不再是年轻时的宋雪桥,这等没脸面的事也不做许多年,如今却被人逮了个正着。
肩上的人许久未动,似乎睡着了,宋雪桥伸手顺了顺那人倾泻在一侧的长发,裴无念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盛着月色,深不见底,心头没来由的一动,张老头取名没什么水平,取字倒是极准。
宋雪桥喃喃道,“裴净,你说你和张老头到底瞒着我打什么算盘?”
裴无念却什么也没说,伸手抚了抚他脸上的白布,“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演这一出?”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其实猜得没错...毕业这一年确实出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导致我没办法再专心好好码字,也没法正常社交,也为自己鸽了这么久表示抱歉,亲友告诉我有人找我的微博什么的,真的很感动,有种(原来这篇文还有人看啊)的感觉。其实这篇文早就写好了,早年确实思想和文笔都很幼稚,希望大家不嫌弃,我就修改一下默默的更完,也该给他们一个应该有的结局.......(鞠躬抱歉)
第58章 第 58 章
“你想自己去查是不是?”宋雪桥在他怀里难得安静地一动不动,露出的一只眼睛大而亮,死死盯住裴无念的脸,话语缓慢却笃定,“有人要杀陆林林你也知道是不是?”
“正好我姐姐要把我绑回山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与这件事情彻底撇清是不是?”
裴无念不语,算是默认,宋雪桥却突然笑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也知道你怀疑宾客中有异心之人,可惜我撞剑的时候,想的却不是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