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青枝思索片刻，说出这个时间。二十年前，他还恨着苍肃明，再往后，他便趋近麻木了，出离生死。
“你与他永远别回上界了。”钟离尹取出一枚养魂玉，将青枝收入其间。
“多谢。”
“谢？”钟离尹难得换了一个神情，略带迷茫地望着周遭黑暗，“所谓是非好坏不分，愚蠢至极，说的便是你。”
他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然而目前身为魂体，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我总认为一切都是好的：梅家待我如骨r_ou_至亲，苍肃明说过一生待我，宁圣者曾雪中送炭，还有您，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心。”
钟离尹不想说，梅家早知道他是神族，心怀利用；苍肃明妾室无数，庶女成百上千；宁步渊看中的也是他神族的身份；而自己，更不必说。
“圣者……其实，您没必要非得如此。”青枝打破沉寂。
“什么意思？”
“血契并没有您想的那么糟糕。”青枝有些犹豫地问，“那个人，是南家主吗？”
钟离尹下意识地摸到胸口，冷声问：“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其实再显眼不过了——哪有人会将自己的成道大典与一个不相干的人一同举行呢？”
“荒唐，你只见他对我好，未见他对所有人都是那般。”
“圣者，您信我，别再把精力浪费在跟宁公子较劲上。”青枝话语间都显得急切起来，“南家主品行极佳，若您也多做善事，他怎么会不对您多加青眼？”
多做善事，听来便有些好笑。钟离尹心里这么想，也没加以反驳。
取出时间之轴，他正想开启祭坛上的空间法阵，离开此地，忽然隐于黑暗中的青石板路再一次被点亮。
徐却轩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沟通上了时间之轴的记忆，看得他简直要疯掉。只能说，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凡是使用了时间之轴的人，他身边人的下场都挺惨的，当然，过得不错的全被骨头的记忆自动忽略了。
该不会它有自己的神智吧？
没想明白，暗淡的空间法阵忽然重新燃起了光芒，徐却轩一喜，踏入阵法中，却被一人抱了满怀。
“师尊！”
“少说废话，赶紧出去。”宁步渊抱着徐却轩踏入空间，完全不管安家人的反应。
带人出来之后，宁步渊不得不迎上峡谷外众修士责备的目光，亏得徐却轩没跟他再黏一块儿。
小白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这儿，气息萎靡，像是受了重伤。
钟离尹姗姗来迟，冷冷地扫视了周围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宁步渊身上，一言不发。他这般动作，更显得问心无愧。
钟离世家的家主率先说道：“宁圣者，如今其他二位圣者都在，您也应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呀。”
宁步渊自然是明白钟离尹早早想好退路，虽然不知他此行究竟是何意图，可如今他也没法反驳。
“诸位，本座的弟子深陷危机，这才亲自出手相救。”
苍家长老怒声问：“救弟子，宁圣者，您莫不是把我等都当作傻子？”
“不傻吗？”宁步渊故作惊讶地问，“至今为止还一口咬定苍肃明乃是本座所杀，简直愚不可及。”
“你！”苍家族长哑口无言。
若是再争吵不休，着实丢面子。南凌易走到钟离尹身边问：“此时发生在万殇州，定然由你来定夺。”
“我不知。”钟离尹言下之意便是由南凌易决定，他忽然想到自己塞在那件衣裳里的字条，不知道南凌易瞧见了没，会不会觉得他蛮不讲理？
听到这，南凌易笑了笑，对众修士时候说：“以我之见，宁圣者此行事出有因，我二人也同样坏了规矩，诸位容他二人私下解决可否？”
虽然是征求众人同意，但哪里有他们质问的道理，当下只得离开。
钟离尹只对南凌易说了一声“劳烦”，便离开了。宁步渊哂笑，说道：“南家主可有空来魔神宫一叙？”
“宁兄相邀，自然是去的。”
搞不懂宁步渊为什么要让南凌易到琼玉峰来，徐却轩都快怀疑宁步渊和他是不是有是什么往事了，处处替他说话。
所以南凌易一离开，徐却轩便在临渊台，一本正经地问他：“师尊，他为何带你如此宽厚？”
“你真想知道？”
“嗯。”
宁步渊看眼前人越凑越近，忍不住伸手掐他的脸。
“师尊！”徐却轩一个饿虎扑食，准确地咬住他的唇，不料宁步渊瞬移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却轩在空蒲团上怔愣了片刻，忽然大喊：“师尊，你不要我了，你心里居然有别人，始乱终弃，骗人感情……”
这个声响，连被放在隔壁的小白都听见了。
宁步渊站在门口，说：“你别靠近为师。”
“好……吧。”
得到了徐却轩的保证，宁步渊这才重新坐回去，避重就轻地说：“此去，为师借了小白一半的灵魂之力，燃起青冥灯，这才带你出来的。”
“青冥灯是……”徐却轩心想差点被他绕过去，赶紧道，“师尊，南家家主是不是和你有旧？”
宁步渊轻笑，“哪里的事，胡说八道。瞧你说得，日后为师吃饺子都不需要蘸醋了。”
“师尊，你想吃饺子吗？”徐却轩赶紧问。
“你去做吧。”
徐却轩无比怨念地前去厨房，漫漫追妻路，何时才是头？
自从十八地狱回来之后，青枝便陷入沉睡，钟离尹便先放下复活苍肃明一事，先前定下的不成文规矩依旧有效，他便分了一道灵身，前往东澜州。
南凌易倒是好客，或许是血契的签订，他说的每一句话，钟离尹都有种无理由臣服的冲动，这使他越发沉默寡言。
“在此地聊天确实不适合我俩。”南凌易的笑中透露几分辛苦，钟离尹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想告退。
不料他道：“我带你去街上玩会吧，保准你一刻不停地动嘴。”
所谓动嘴，就是吃东西。但是烟波城里头的小吃确实不少，城中一条街，两边铺子全是卖吃食的，路边还有不少小摊子。
万殇州鬼修云集，多数城中只有y-in森的感觉。
“钟离。”南凌易喊了一声，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玩意，对这他，发出“咔嚓”的声响。
钟离尹看到他递过来的东西，居然是一张与真人无二的小像，自己站在人群之中，双手都是南凌易给他买的吃食，嘴里还塞了东西，神色带着几分懵懂。
“这是……什么。”
“我从下界一个小世界中带来的东西，名字叫相机。”南凌易笑着说，“你保准没见过。”
他俩果真在城中走了一下午。
钟离尹本不舍得离开，然而入夜时分，他瞥见湖心岛那棵结满梨子的树下有什么东西在牵扯他的注意。
神族的遗留。
趁着没被发现，钟离尹取出那册玉简后放到空间戒指里，神识扫过，里头竟然记载了一些相关神族的事，于是他当晚便告别了南凌易。
时间之轴、青冥灯，包括哪些接收到的记忆，两人讲这些事串联起来，不难得出钟离尹的目的。
徐却轩嚼着饺子说：“师尊，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想用时间之轴达成某样目的，又不肯真的拿自己的灵魂去做，就杀了苍肃明，嫁祸于你，接着骗妖后去十八地狱救人，实则是为了自己。”
“不无道理。”宁步渊点头，“但是，青枝极恨苍肃明，钟离尹又怎么保证呢，更何况，只是为了让青枝点燃青冥灯，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顺便报复你？”
“确实有这个可能。”宁步渊点头，随即又说，“亭之，记得，表面所看到的曲折，必然其下有着无比复杂的原因。”
“那妖后是……”
“十有八九。”宁步渊忽然很认真地说，“苍肃明与青枝二人这一生都在互相折磨，着实愚蠢，亭之，师尊绝不会强迫于你。”
他是怕被强迫吗？
“不不，师尊，我觉得您有时候需要向妖君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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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层层圈套
穹宇如墨，雪如尘，至冷、瑟。
临渊台上，师徒二人两厢对坐，无视寒风骤雪，各自冥想。
自从拥有了从前的记忆，宁步渊便多次推演仙路开启的时机，最终将时间确定在了五十年后。
“没有多少时间了，为师本以为还能等你到灵尊，起码有些许自保的能力。”宁步渊忍不住伸手蹭了蹭徐却轩的脸颊，染得他冰冷的手满是暖意。
徐却轩很乖巧地凑近。
宁步渊只好后退，说道：“是为师不对，这般撩拨你。”
“师尊没什么不对的。”徐却轩只好停下动作，他们现在没什么好做的，唯有全力以赴备战仙路开启的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