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疑惑的看着他,只听他煞有介事道:“倒不是为别的,就是千万不能让花村长知道。禁入黑松林,便是他立的规矩,要是给他知道,他一包药粉撒你满脸花,养十天能好都是轻的。”
苏幕听完一笑,不甚在意。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想那四处撒药粉的村长,他在意的,是林中瘴气x_ing命攸关,哪还有心思去管村长不村长药粉不药粉的。
“咕咕!”
苏幕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远远看见苏故遥牵着那位大爷正往这边走。
说是牵倒不如说是拖,苏故遥径直往前走,那位大爷死命往后挣。
密林瘴气重,看他停在这苏幕不禁眼皮一跳,赶紧两步走到他面前,呵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谁知苏故遥越过他拖着那位大爷就往林子里面走,边走还边和刘大碗说:“喂!你看看这只j-i,偏往这林子里钻。”
j-i大爷:我得罪了谁,我也很无奈啊!
苏幕气的一跺脚,用力扯了裙角上的一块布,毫不犹豫就进了林子。
“苏兄弟等一等。”刘大碗叫住他,伸手给了苏幕一小包什么东西。他道:“刚才脏猴儿给我的。”
苏幕接过,再抬头看前面的苏故遥,他正仰头将这包东西尽数到在嘴里,然后潇洒的将空纸一丢。想来这是一种抵抗瘴气的药物。
苏幕不禁心中一暖,觉得甚是欣慰,尽管小崽子别别扭扭的和他赌气,可好歹还没忘了他。
林子内和林子外好像两个季节,外面是s-hi热的夏季,而这里似乎是春季,积雪刚刚融化,土地泥泞不堪,前面那一大一小的两双脚印更加明显了。
这一路j-i大爷也没消停,最后还是被苏故遥抱起来放在了肩膀上,才安静了些。
走了一会儿,只见前面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弯着腰在看什么。那两人听到了苏幕三人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来人可是刘大碗和脏猴儿。”男人满头黑发,背脊挺直,苏幕估摸他有四十岁左右。他身边的小女孩似乎有些诧异,“猴儿,你怎么来了?”
虽然她身前套着白褂子,又有遮面巾遮住口鼻,可这活泼可爱的声音一出,苏幕就听出来她是谁了。
她蹦蹦跳跳走到苏故遥旁边,又跟他身后的二人打了声招呼,“大哥哥,刘大哥。”
“村,村长,您怎么在这?”
听了刘大碗这话,苏幕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那个动不动就撒药粉的花村长是个老头,不一定满头白发但年纪一定是比王员外和周剪刀大的,可如今看起来,竟是个中年人。
“另一位的脚步听着陌生,想来便是把关公画活的苏公子吧!”花村长道。
苏幕此时才发现花村长虽然面向他们,可眼睛却空洞无神,原来是个盲人。
“是,苏某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村长,请村长莫要见怪。”苏幕惊讶于他的听力,尊尊敬敬道。
“哼!知道就好,难道还要我去请你。”
别看人家九十岁高龄,那“哼”的可是铿锵有力。
苏幕被哼的一愣,以为古人都是之乎者也来知乎者也去的,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看着他又转过去的背影,有些尴尬。
容容咯咯笑,道:“大哥哥不用介意,爷爷向来如此。”她又特意压低声音对苏幕说:“其实爷爷很高兴的,他一直想写一本医书,可惜他不会画Cao药。”
“花想容!”
“是,来了。”容容冲苏幕眨了眨眼,讪讪的转过身去。
苏故遥也好奇的跟在她身后,想知道他们爷孙俩蹲在那做什么。
“对了,猴儿,林中全是瘴气,你们来这做什么?身上撒药粉了么?不然会中毒的。”
“敢来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我……”苏故遥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容容的话,“这不是怕你中毒嘛,才来帮你一把。”
苏幕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原来他早就知道容容在这才来的,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真的吗?你真好。”容容语气略浮夸。
“哼!别是又惹了什么事,不然你当他哪里来的药粉。”花村长头也不抬的说道。
容容听了以后,只是咯咯笑,仿佛早就知道了似的。
花村长拿着一把小刀,挡住苏故遥刚抬起的脚,“你敢踩下去,我就剁了你的猴腿。”
“哼!谁稀罕,又不是什么宝贝,一堆死猫……而已。”不知苏故遥怎么了,面无表情的愣在那,后两个字说的轻飘飘的,随后他扭头看向了刘大碗。
这时花村长缓缓站起身,空洞的眼睛放佛能透出一股悲悯来,“业生啊!”
“哎!花爷爷。”刘大碗答应道。刘业生应该是他的大名。
“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村长顿了顿,觉得只有这样说,才不过于残忍,“……再要一个孩子。”
原来今天早上大家都在员外府看热闹的时候,花村长就带着孙女寻着味出了村。
要说这花村长,据说十四岁第一次出诊,至今已是九十二岁高龄了,因年年用药,保养得体,才显得十分年轻。或许是天生眼盲的缘故,他的听力和嗅觉都是极好的。就单从他在这满是恶臭的空气中还可以分辨出血腥味,甚至顺着味道找过来,已经令苏幕很是佩服了。
听说他早已有意将村长之位禅让给王员外,可不知为何今日却亲自带着孙女来管这事。苏幕问他,他道:“哼!王二那小子,恐怕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我不管谁管!”
眼盲,心明,刀子嘴,这大概就是花村长给苏幕的印象。
先不说王员外,单说他那个侄女辛夷,能如此波澜不惊的说出活剥狸猫皮这样的话,已是让苏幕很打怵了。
苏幕低下头看爷孙俩研究的东西,心中泛呕,突然发现林中恶臭跟这一比,简直不算什么了。
第9章 胡不悔兮(四)
黑松林的树木密密麻麻,一颗接着一颗,两颗树之间的距离最大的也就可容一人通过,不知为何苏幕便想到万一眼前这棵树拦腰折断,他一动不动都不会砸到自己,因为旁边的树会替他挡下来。
松针柏叶层层叠叠,估计现在已经是午时,可太阳依旧照不进来,林中y-in冷无比。
刘大碗从花村长嘴里听出了猫腻,不可置信的走向那爷孙俩,低头看着地上,出奇的安静。
林中只有松针飒飒作响,太安静了,安静到苏幕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是多余的。突然,刘大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苏幕走了两步,看到了一块,不,一滩,不,一个,也不是……苏幕有些词穷,胃里翻江倒海,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眼前的这团东西。
血红的肉团子可能已经被鹫鹰啄食过了,地皮潮s-hi,不少蛆虫在里面挤来挤去,甚至嗤嗤作响。刘大碗眼前这个还稍微完整一些,依稀能看出是个婴孩的轮廓,从头到脚,被剥的干干净净,包括每根手指上的皮,都被干净的剥了下去,只剩下这么一团血淋淋的肉。
苏幕依稀记得大一那年暑假,学医的王胖子侃侃而谈,说什么婴儿的内脏都泡在福尔马林里,尸体肚子上的开口就像一个开关,掀起来再关上,掀起来再关上……女教授的爱好是把尸体里的血管一根一根不间断的剥离出来,制干后裱在相框里收藏。
苏幕当时听了只觉得有点恶心,而眼前,带给他的是一种恐惧,让他脊背发凉。
歹徒令人发指,生人岂可坐以待毙!
林中寂静,刘大碗的哭声一点一点弱下去,他将怀里的粉色丝帕抽出来,盖在了那团血肉也就是他女儿的脸上。
“节哀,业生。”
花村长见他情绪稍稍平复了,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他又吩咐花想容,说:“容容,把尸体收回去,手脚麻利些,惊扰了山神娘娘就不好了。”
“山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