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自知技不如人,也不敢真的去招沈君亦的不痛快。他期期艾艾的从沈君亦的怀里爬出来,抖着手腕从怀里掏东西出来吃。可一掏之下, 原本怀里包着的两个大馒头全都没有了。
他大惊失色,料想是方才跳马车弄丢了, 这边才觉得可惜,方一抬头却见沈君亦手里正拿着他的两个馒头。
苏遇震惊了,伸手一指馒头,道:“这是我的!”
沈君亦淡淡一瞥手里的两馒头, 随手往车窗外一丢,似笑非笑道:“看来不给你饭吃,这手段太轻了,要不然你哪里来的胆子跳第二回。你说是不是?”
“…………”苏遇抿唇道:“除非你砍断我的手脚,否则就是到了青州,我还是会跑。”
沈君亦道:“哪有兄长砍弟弟手脚的?我们沈家一向兄友弟恭,没有这个先例。”他顿了顿,微微蹙眉,“况且小幺可是我们沈家的掌上明珠,哥哥哪里舍得。你跑一次,为兄抓一次,抓回来就是一顿痛打,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遇简直震惊了,他没想到沈君亦居然是这种人!强行认弟弟不算,还非得将他栓在身边。可是,为什么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他刚出生就被人抛弃在深山老林,多亏上苍怜悯才遇到了许锦言。他前一世日天怼地,爱而不得,下场极惨,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居然什么事都在变!
沈君亦见苏遇垂眸不语,脸色忽明忽暗,以为他是被吓着了。一时又微微懊恼,可又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来,只道:“小幺,以前哥哥不在你身边,你无论怎样都好。今后你跟为兄回青州,只要你老实听话,为兄一根手指头都不碰你。”
闻言,苏遇苦笑,他抬起头来,脸上看不出情绪,“怎么样才算老实听话?你说一,我不许说二,你让我往东,我就不许往西?沈君亦,我是你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沈君亦脸色瞬间一沉,白皙纤长的食指在扇柄上摩挲,“小幺,你可知道什么叫做长兄如父,长幼有序?”
苏遇咬牙,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打记事以来,都是大师兄在照料我!我只知道你拿锁链拴我的心,还意图杀我师兄!”
沈君亦沉默了,半晌儿才道:“对不起。”
苏遇大惊失色,他从未想过矜傲、狠辣如沈君亦,居然也会低声下气的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他心里一个咯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点一滴的蔓延到整颗心脏,就像是血液在血管里回环往复,每每经过心脏时,整颗心都会微微一悸。
他想了许久,才堪堪觉出味来,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是他前世惦念了许多的东西——血脉相连。
——我和沈君亦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他可是我大哥!
苏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个“你”字在唇齿间循环往复,沈君亦不明所以,皱眉轻“嗯”了一声。如此,苏遇立马道:“所以,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给我饭吃!”
沈君亦愣了愣,似乎觉得话题转变的太快,就连话锋转得都十分生硬,但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似乎纠结了一下,伸手将苏遇的头发拢在耳后。
这拢头发的动作虽然很轻,但是看得出来沈君亦从未做过如此动作,他手指很是僵硬,动作看着也挺粗鲁。苏遇连肩膀都是僵硬的,他屏息凝神,盯着沈君亦手里拿着的折扇,动都不敢动。
不论沈君亦如今对他如何收敛脾气,苏遇始终忘不了那晚脸上的锥心之痛。
沈君亦清咳一声,道:“馒头给你丢了,你且忍一忍,到了驿馆再带你去吃饭。”
“…………”苏遇满脸愁容道:“你这样真的很过分,你没有落魄过,不知道粮食的珍贵。你这么有钱,肯定没跟野狗抢过食。而且,那是我的馒头,你怎么可以说丢就丢!”
沈君亦疑惑道:“你落魄过?”
“…………”这是重点么?
沈君亦脸色不愉,步步紧逼:“你跟野狗抢过食?”
“…………”苏遇道:“这不是重点,你……!!!!!”
沈君亦一把将苏遇揽在怀里,苏遇只觉得都快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他刚想破口大骂,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不会了,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小幺,你……你受苦了。”
苏遇一愣,随即苦笑,他方才只是随口一说,怎知沈君亦却较真了。其实,苏遇的确是落魄过,也跟野狗抢过食,只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行至驿馆时,恰好落日熔金,西边落日的余晖斜斜的洒满了城郊的黄土。苏遇伸手掀开帘子的一角,飞快的四下逡巡一遭,果见驿馆外驻停着数十位随从。还有两对人马立在马车左右。可谓是防守森严了。
他目光一暗,颇有些丧气的抿紧唇角。沈君亦偏过头来,恰好瞧见苏遇垂头丧气的模样,一时先行跳下马车,这才回身,高大的身形立马将苏遇头顶上方的余晖尽数挡住。
沈君亦大手一按苏遇的脑袋,道:“小小年纪,别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你纵是愁死在外头,许锦言现在也看不到!”
苏遇恼恨,一巴掌将沈君亦的手推开,大声道:“要你管!”
沈君亦道:“你还要不要吃饭?”
“…………”苏遇抿唇,不再言语,他方往马车下蹦,脚下趔趄,险些没趴在地上。沈君亦单手将他的腰扶住,浓眉紧皱,似乎有些愧疚了。
——毕竟,是他坚持不给苏遇饭吃的。
也许真的是有些愧疚了,沈君亦二话不说,真的就带苏遇进了客栈吃饭。
这客栈设在官道旁,并不十分大,好在里面还算干净整洁。每日迎来送往的都是走南闯北的商旅,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