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拂 作者:冒雪行疆【完结】(60)

2019-04-19  作者|标签:冒雪行疆

顾清已经热到眼前起了一片水汽,他咬住下唇动了动,里昂的手又向着身侧伸来,顾清努力向下迎合了他一下,他按住他体侧的疤痕,张嘴想说什么。

“别说。”他马上阻止了他。

因为高热,他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了。顾清紧紧地闭上眼睛,和他一起坠入黑暗。他已经不能再为他做别的事了,哪怕是他醒来会觉得是在梦里,他也希望他得到是一个美梦。

第47章 第四十四章

里昂不知道自己在树下已经躺了多久,睁开眼睛眼前是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闭上眼睛能听到花瓣落在别的花瓣上的微弱叹息。

好像他们两个是不应该有什么“然后”了。

凯瑟琳说的还不准确,认真爱一个人,样子不止不太好看,有的时候太丑陋了。他多希望当初如她安排的那样死在了那座大桥上,那样阿姨和妹妹是平安的,他深深爱着的人是干净的。

顾清,明净清洁,是个再好不过的名字,毁在去不该去的地方,接回了应该烂在屋子里的一团血r_ou_。它长大了以后忘恩负义,得陇望蜀,它不是人,是东郭先生揣在怀里的那只蛇。

里昂深吸了一口气,扑落了一身的花瓣,从他的记忆里离开。

他没有打扰给顾清讲书的陶恒欢,直接驱车去了盖亚学院最底层的监牢。凯瑟琳已经死了,陈予白被永久地关押在那里。监牢里没有自然光,也没有时间,他尚且留在那里呼吸,只是因为他的x_ing命和外面数百万无辜的人连着,不配死而已。

守在合金墙外面的多德见到他,闪了闪红色的光。

“我找他有事。”里昂对他说。

多德没有让开。

陈予白没有和别人说话的权利,他们也被禁止和他有任何接触。他惯会蛊惑人心,和他近距离接触的只有多德这个机器人。

“和顾清有关系的事,”里昂还在好脾气地劝他,“你知道顾清的。”

多德向旁边让了让。

里昂带着感热镜走了进去。他规矩地坐在地上,肩背挺拔,心脏规律地跳动着。这个人坏事做尽,但直到此刻依然丝毫不觉羞耻,也可见他意志力的强大了。

“多德。”他开口说。

“是我。”里昂站在他面前说。

“是顾清的儿子。”他想了想,缓慢地说,“今天是你来给我打针?”

“我要向你问一件事情。”

“奇怪,”他笑了一下,“你们不是从陆潜那里都知道了么?”

捉到他之后,依靠着陆潜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的录音,他所做的事,一件件地得到了证实。但里昂想问的事情太详细了,也许只有从他这里才能知道一点。

“2008年,你派凯瑟琳来到了我和我爸爸的身边,期望她得到我爸爸的垂青,为你做双保险,但她失败了;2009年5月,陈琦逃回中国,你为了防止我成为我爸爸的继任者,夺走陈琦的机会,两次试图杀死我,但都没有成功……之后你指派她做了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陈予白笑了一声,“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信息,是不是应该同样告诉我点什么?”

里昂伸出脚将他踹到墙壁上,继续问:“你让她做了什么?”

“怎么都想不到,第一个来打我的人会是你,我以为会是我自己的儿子……”陈予白咳了两声,“打死我可好?”

里昂将他拽起来,继续冷漠地问:“你让她做了什么?”

“你想知道?”他低声蛊惑,“你告诉我日期,替我送一封信,我就告诉你,至少顾清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里昂又将他扔了出去,一拳打在他脸上:“你都没死,他怎么会死。”

“那你让他来问我,”陈予白沉声说,“他来问,我什么都会说。”

“那你不要说了。”里昂抓起陈予白摔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地打了下去。

他那天晚上的状态并不对劲,那些话和那些行动在清醒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敢在顾清面前表现出来的。顾清给他打的药,他那段时间一直在打,并不会让他变成那副不知廉耻的样子,他想不到除了凯瑟琳还谁有理由那样做,他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又是为了什么。

黑暗中陈予白一直没有再说话,闷哼都没有,如果不是热视镜里的心脏还在跳动着,也许里昂只当他已经死了。

“里昂!”

光亮和陆潜急切的呼喊同时传来,他定睛看了看缩在椅子里挨打的陈予白,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五十岁的人挨了一顿拳脚,虽然没死,但样子也非常难看了。

“里昂,不要和他说话!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解决。”隔着透明的门,陆潜急切地说。

“哦,”陈予白擦了擦眼角的血,“小东西来找你了。”

“你让她做了什么?”

“当将军的,会知道自己手下每一刀都砍在什么地方吗?”陈予白冷笑了一下,“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死了顾清,我难道没有死掉将士么?战争有什么对错,你们已经是赢家,现在又来我这发什么疯。”

“里昂,”陆潜急切地砸了砸门,“回来!”

“走吧,”陈予白对他说,“今天能看见小东西一眼,也算没白挨这顿打。”

“不要以为我会信你的这些鬼话。”里昂将他放在地上,跟着陆潜走了出去。

多德一直在门外控制着开关,看到他的时候,吓得缩到墙角去。

“你又看到什么了?”陆潜关切地问,“有什么事是只有陈予白才知道的?”

“盖亚的记忆不会出错的,是吧?”里昂按住他的肩膀问他。

“是,不然没有办法保证正确计算。”

“你的锚定是陈琦,陈琦要求你做什么,你都会同意么?”

“会,不然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么……”陆潜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潜潜,我好像活不下去了。”里昂哽咽起来,“那天晚上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是我强迫他的。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连陈予白都不知道。”

他说刀剑无眼,可为何就那么巧要砍在顾清的身上?为什么就没有砍死他这个多余的人呢?

顾清不是他的将士,他该是顾清的将士才对。

里昂跪在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泣着。

“没事了,没事了。”陆潜哀痛的声音近在耳畔,“我们会一起养大你和顾清教授的孩子,我和陈琦也会有孩子,以后明月也是,他们会在新的世界里开心地生活,不会再经历我们这些痛苦。”

“他对我那么的好,如果我多想一下,就应该知道他不是轻易放弃我的人。”

“很多事当时都忘了,是你事后看过才知道的,”陆潜抖着声音说,“人生就是这样的,答案不会写在卷首,不是么。”

里昂仍止不住眼泪,他哭了太久,只觉得右眼刺痛难忍,撕裂一样疼痛,他伸手揉了几下,有一小块冰凉的东西掉了出来。长久的哭泣因为它掉在地上,忽然就止住了。

“那是什么?”陆潜问他。

里昂捂住眼睛去看,多德也走了过来,用吸盘捡起了一个碎钻大小的蓝白色东西。他跪在地上,从自己胸口掏出一个仪器照了照里昂的眼睛,然后在他眼白上涂了点凝胶,对他闪了闪红光。

“你认识那个东西吗?”里昂问他。

多德点点头。他从自己下巴里拿出一个机械眼,将那个碎钻一样的东西塞了进去,然后将机械眼递到里昂手里,又闪了闪红光。

“过几天我来教你说话,好不好?”

多德又闪了闪红光,站回了合金墙前面。

“是什么?”陆潜问他。

“他在我身上安的东西,”里昂不知该哭还是笑,“顾清爱你,从来都让人压力很大。”

里昂拿着机械眼和陆潜一起回了他和顾清的家。回到策勒之后,他不敢回这里,一直是陆潜和陈琦在照料着。陆潜将秋千换了绳子又重新刷了漆,说以后可以给小孩子玩;苏珊娜卧室窗外的Cao地也清理了,立了两个足球门,他说孩子多了的话,足球运动能容纳更多人。

他的树还好好地站着,比以前粗壮了不少。

“一起看吧。”他走上门廊的时候,对陆潜说。

“不了,”陆潜站在台阶下,笑着摇了摇头,“我更喜欢听你给我讲。”

机械眼里展现的更像是一部漫长的成长纪录片,摄像机架在他的眼睛里,画面在他眨眼的时候会忽然黑一下。

他看到了很多一闪而过来不及记住的细节。他看到自己捏不住刹车,顾清从远处跑过来,手里一直拿着一个试管;他看到阿姨和妹妹掉下大桥,阿姨对他笑了一下;他看到自己呆呆地望着顾清上楼,凯瑟琳在客厅整理碟片的时候动了他的药瓶,贴心地替他将瓶子挂好。

顾清没有再回看那天的事,不然一定会发现凯瑟琳的不寻常。他病态般关心着他,却也牢牢地守着底线——他没有危险的时候,绝不窥探他的生活。

加州的天很高,阳光很热烈,十几岁的他站在新工厂的沙土上,嘶声裂肺地呼喊着。

顾清看得到吧?如何忍得住不来看他呢?

那些镜头一直播放着,里昂在客厅裹着毯子,慢慢地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到陆潜在急切地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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