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作者:常叁思(下)【完结】(3)

2019-04-19  作者|标签:常叁思 强强 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李意阑没什么意见,客气地将他送出了大门。

  饭后江秋萍下到牢里,去继续追问“女旦”那件事的后续,李意阑本来也想去,却正好赶上送知辛的那两名车夫回来禀报,他这边稍微被拦了片刻,那边江秋萍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车夫一共带回了三样东西,知辛买的木偶、他写给李意阑信,还有一样是养在栴檀寺的信鸽,有了它便可以快速的书信往来。

  李意阑看了看那只算不上矫健的灰鸽子,猪油蒙心地觉得它灵气逼人,接着他拆开那封信,立刻又被信中的消息弄得又惊又喜。

  他拿起随信一起送来的那个女童木偶,看了看它虚握的那只手,心里就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感觉知辛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旁边的寄声觉得看个信而已,没必要笑成那样,可等他自己凑过去一看,却乐得比李意阑还欢腾。

  他的志向不在于男欢女爱,这是把知辛当成衙门的密探了,忍不住在心里咂舌,暗道知辛随便出个门就能捡到线索,简直是他六哥的头号福星。

  借着知辛送来的信线索,李意阑带着剩下的人去了趟证物房,比对之后觉得知辛猜的有道理,但也跟知辛受着一样的限制。

  酉时初江秋萍从牢里出来,脸色不算好看,显然是戏班那边没什么收获,他摇着头对众人说:“不知道是戏班的人没注意到,还是我问的问题没切到点子上,他们都说没看见生面孔,男的女的都没有。”

  李意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将知辛的信纸递给他聊做慰藉。

  “没有就没有吧,这里有个好消息,你先看看。今天夜入的有些早,寄声和吴金先去吃饭,吃完了寄声带个人,去把你捕头姐换回来,吴金去请白前辈,戌时之前在这里会和,然后我们走一趟春意阁。”

  屋外的天空y-in云密布,北风正在无形地蓄力。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陵皇城,这天入夜也不例外地笼罩在乌云之下,只是风雨满楼的态势更浓,不到戌时天色就已经黑透了。

  大躁的狂风逼得宫人们不得不早早闭上了各路宫殿的大门,这样恶劣的天气和行情,按理来说除了巡逻的禁军,应该没人会在外头奔波,可重重庭院里的仙居殿里,耳房里的小太监却又一次听见了“砰砰”拍门的动静。

  一声接一声,急躁地让人心火顿生。

  小太监瞬间变了脸色,用棉被将自己裹了起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里的第四次了,不知道是谁在外头恶作剧,次次都在天色黑透的时候在外面疯狂地敲门,可每次拉门的时候拍打声还在,可拉开之后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是个人决计逃不了这样快,派禁卫查了也没有发现,于是宫里悄悄地传开了,太后这宫里面,在闹鬼——

第47章 扑空

  沉沉的乌云不是虚张声势,入夜后忽然开始暴雨如注,李意阑不敢淋雨,只好在衙门里等雨停。

  这样的天气里衣衫尽s-hi地跑去逛窑子也不合常理,众人索x_ing喝茶陪君子,乌央乌央地在厅里坐着,鉴于有白见君在,话题滚动不开,屋里便根本没人说话,好在气氛不算尴尬,毕竟在座的人多少都有些定力。

  郡守这阵子被李意阑等人逼得勤勉了些,一肩担了城门的守备,这时还没回来,大概是落雨堵在了外面。

  李意阑时尽其用,趁这段时间跑去喂鸽子,寄声本来想跟他形影不离,可李意阑就想独自静一静,反手将人按回了椅子里。

  然而那鸽子在寺里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对他的投喂并不感兴趣,不仅对撒的谷子不闻不问,拿勺子喂它也爱答不理。

  李意阑喂不动,只好无奈地拿长勺轻轻戳了戳它的头,心说寺里的人不领情也就算了,连只鸟都这么高傲,这可真是让人双倍受挫。

  那挨戳的鸽子不懂他的心事,只灵活地闪着小脑袋,左左右右地拿乌溜溜地小眼睛瞪他。

  屋檐下的雨滴结成了雨帘,稀里哗啦的砸在地上,有种奇异的清心效果,李意阑的思绪浮浮沉沉,最后跟终将奔赴江河的雨滴一样,汇聚到了人之根本的情愫上面。

  知辛早上才走,这会儿一闲下来,李意阑就频繁往复地想起他。

  其实认识的时间很短,一起经历的事件也有限,但李意阑脑子里并不空旷,不多时就想起了许多个片段。

  他想起知辛坐在牢里第一次抬头望向自己的目光、从衙门头也不回离开时袈裟上披的那层霞光、在木匠的院子里因为忍痛蹙起的眉眼……一幅幅、一幕幕,从客气疏离到低眉浅笑,自然而然地相识到今天,然后交情猛地被今天早上骤然分别时那一个的转身给打断了。

  当时衙役叫他去前门,李意阑纵然不舍,但还是跟知辛道了别,可走出五步以后他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会儿知辛刚走到月门下面,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竟然刚好也转过了身来。

  作为一次两人都所料未及的四目相交,某些寻常时不会露于人前的情绪根本无暇藏好,李意阑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脸上挂的是依依不舍,可知辛的神情他就看不懂了。

  那人的表情依然平和,可眼神是少见的幽深,像是在苦恼一些事,又像是犹豫不决地在想什么,以至于眼底的清光都不见了。

  忽而对上自己时,李意阑发现他意外地愣了一下,嘴角及其轻微地动了动。李意阑本来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那点涟漪却只是扩大成了一抹笑意,知辛冲他点了下头,然后转回去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因为寄声在旁边催,李意阑当时走的匆忙,也没工夫仔细感悟当中的滋味,眼下夜雨催生愁绪,他才马后炮地想道,不管结果如何,要是那关口再留一留就好了。毕竟那才是自己的本心,不过眼下都成了空谈。

  风向无常,李意阑的手背上被溅了些细碎的雨点,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缱绻而缠绵的牵挂,一时满心眼里都是琢磨。

  一会儿想着十里不同天,不知道城北的山寺里,此刻有没有这么大的雨?一会儿又想那人回到了寺里,有没有重获安闲与自在?他现在在干什么,是打坐还是抄经,亦或是在跟老友秉烛夜谈?还有下次见面的时间,不知道距今远不远……

  “六哥?”

  饶临的阵雨向来持续不久,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屋檐下的雨滴就断了线,厅里的江秋萍才是一心扑在案子上,立刻就怂恿寄声出来叫人。

  寄声刚从墙角后拐出来,就见他六哥杵在鸽子笼边发愣,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情绪一看就有些低沉。

  他的脸色本来就差,穿得又总是黑漆漆的,平静和欢喜的时候还算像个人,一旦萎靡简直死气翻倍,寄声看不得这个,立刻出声将他的清净给搅乱了。

  “还在喂哪?小心给它撑死啰,”寄声大步靠过来,拉着他的手肘就往屋里拽,“秋萍哥说雨快停了,问你拿主意,我们什么时候出门?”

  李意阑勺子都来不及放下,就被他力大无穷地扯偏了,不过这样也好,待会儿忙起来就不会这么郁结了。

  寄声拉了几步也就松了手,双手自由的李意阑转过身来,将长勺轻飘飘地掷了出去。

  脱手的长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两三个眨眼之后,“咔”的一声落进了鸽笼旁边的小细筒里。

  戌时五刻,春意阁。

  考虑到一行人才去春意阁里露过脸,这次登门的人就换成了白见君和李意阑,前者扮大爷,后者低调许多,跟在他身后很少抬头,乍看像个随从。

  其他人则是分开行动,各自占据了一个盯梢的方位。

  都说烟花巷中四季如春,李意阑进门一看果然不假,大雨初歇才不到半个时辰,那些寻乐子的男男女女就已经挤满了大堂。

  两人甫进门就有人上来迎接,李意阑在厅里瞟了几眼,没看见上次引他和张潮上二楼的那个小厮。

  这回他们照例要了个二楼的雅间,等小厮一进门就开门见山,抖开了画像问这个人在哪里。

  小厮人也算机灵,见这阵势就明白过来这两人不是来享乐的,磕磕巴巴地问他们是谁,找画中的人干什么?

  李意阑亮出游击府的令牌,让他如实交代。

  小厮表现出了一个平头百姓面对官府时应有的忌惮和惊恐,但他的回答却令人不怎么满意。

  “大人明鉴,小的在阁中侍奉了三年零五个月,认得阁中的每一位相公,可哪怕算上被赎身、亡故的那些,也没有那个长的像这一位,这、这不是我们春意阁的人哪!”

  “不可能,”李意阑虽然早猜到今晚的行动不会一帆风顺,但确实没料到会有这么大的偏差,他暗自吃了一惊,但还是严肃道,“十二日晚间,我明明就在楼梯上看见过这个人,跟在一位贵妇人身边。”

  “当时他们还跟我有点冲突,你们楼中的一个伙计还厉声训斥过他,我想伙计都敢训的人,应该不至于是客人吧?”

  小厮见李意阑不相信他,不由急得抓耳挠腮,连连叩拜:“大人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没有骗你,我犯不着啊我,我又不认识他。”

  他的言语和神情都不似作伪,可李意阑仍然难以置信,又或者说是不愿意屡屡功亏一篑。

  其实这时他心里已经理出了一个基本说得通的猜测,那就是当时他和张潮在楼梯上碰到的那个伙计也是扇贩子的同伙。

  此人临时顶替了春意阁里某一个真正的小厮,而那扇贩子同理,也借了套相公的衣服,鱼龙混杂间没人注意,这些人就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晚的兴师动众将又是一场水中捞月,李意阑沉甸甸地叹了口气,感觉这案子破的比解九连环还过瘾,一个环套着一个环,看起来简直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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