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无妨,禾生听着属下的报告,心思不知飘到了哪去,江南现在风景应该很好吧?
自从那日尹素来过,他们几人便搬了出去。公主仍然每日去听戏,苏墨安知道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拉着禾生在公主隔壁开了个包间。
“你之前唱戏是因为公主喜欢?”
“不是,是班主说我有天赋。”
呵,若非公主感兴趣,你会去戏班子?
禾生知她不信,也就不再解释,转而看了看戏台,“你可听过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我现在相信,木焰与她是天作之合了。”
木焰,传闻中公主的青梅竹马,之前最有可能成为驸马之人。只是当年禾生为了这长乐几近癫狂,要她怎么相信他会放手成全?
“那*你走了以后,我又空等了一天。”禾生语气平淡。他告诉长乐会连续唱三日,第一日是木焰的生辰,比不过,他认了,第二日她还是没来,第三日他在客栈里躺了一天,然后骗自己她第三日去了。
“其实我们也算幼年相识了,她当时还说会来找我。我等不及了便去参加科举,中状元那日她果然来了。但她不记得我了,只想让我帮太子成功登基。”如果闻名天下,她便能找到他了吧?
若非她的缘故,谁人会帮当时差点被废的太子?
“我当时年轻气盛,说她嫁给我,我便帮她。”禾生说到此处勾唇笑了笑,“她听了可生气了,结果第二日便来找我谈判。”
“后来我听说当年的武状元是她的心上人,心中不痛快,便找上门打了一架。”明明是他打赢了,可听闻而来的长乐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找人来给木焰看伤。
“现在你得意了?树大招风,你的身份已经不能在暗中谋划了。”就是那次,程星文武双全的名声传遍天下,可长乐却只关注到这点。
“只要圣旨一到,我立刻换个身份。”他也不想一直用假面具对着长乐。
于是长乐进宫请旨,无论多少人议论,她依然不为所动,只最后宣读完圣旨,她把圣旨扔进他怀里的时候,带了哭腔:“你要说到做到。”
“你既帮太子一边,这些年来也经营不错,怎么会让三皇子逼宫?”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觉得形势稳固了,便诱我喝忘川。”公主身边的暗卫有一半是他的人,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我虽换了药,还是要装一装不是?三皇子见我放松,破釜沉舟,直接逼宫,这不,他们又想起了我,一边说服我,一边要给我解忘川。”
禾生并非圣人,这一纸婚约一拖三年,又明显过河拆桥,若不给对方一个教训,怎么会好过?
苏墨安沉默,以禾生的能力,何至于如此受气?
“之前我不走,是因为我还有期望,之后我不走,是因为守信。”
“此次皇帝将我推出去顶了这罪,位子便能坐稳了,那我也算完成诺言了。”禾生目光遥遥,台上的戏已接近尾声。
“皇帝会如何处置你?”苏墨安皱了眉头,这些朝廷中人真的令人生厌。
“当然是赐死我,难道还要留我活下来去解释那些捏造的证据是他亲自做的么?”
“你完全可以现在就走。”
“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禾生站起身,“之后倒是要你们二人帮忙了。”
禾生此次来郑州,大获全胜,手段雷霆,震惊朝野,回京复命之前,他在戏园子设宴与苏墨安三人道别。
禾生早早的便到了,他去了后台换了身戏服,奈何几年没唱了,这音调不过来,他放弃了尝试,沉默着看向门口。
长乐刚踏进大门,便感知到一股视线,她抬头望去,却是只看到忙碌准备的戏子,禾生没有出现,她有些不悦。来郑州以后,禾生一直在忙公务,虽说不围着她转也挺好的,但是对方却是当她是个陌生人,就算遇上,也彬彬有礼一派斯文,丝毫没有之前时不时逗她的机灵模样。也对,他被自己骗着喝了忘川,此刻他们关系的确如此。
但也太疏远了不是么?他们订婚三年,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这样的态度让她怎么面对?不过还好,皇兄找到了解药。
禾生换回了常服,招待长乐入座,两人气氛尴尬地等顾念她们。三公主看着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人又不满意了,明明之前禾生与她相处,都能找到话题,他博闻强识,与他交谈十分愉悦。
顾念牵着苏墨安一进去,就感觉到这不寻常的气氛,两人也就默默地走了过去,在位子上坐下。几人都不说话,但好在戏台上已经开演,三公主明显一震,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禾生。第一句她就听出来了,这是上一次来郑州时禾生说为她而学的那出戏。
“明日我便要离开此地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就以茶代酒,做一个分别吧。”禾生举起茶杯朗声道。
长乐拿着酒杯站起了身,走到了禾生面前,“此次多谢禾大人,本宫替皇兄敬上一杯。”
禾生定定地看着长乐,又看了看酒杯中澄澈的酒,“可明日还要赶路,饮酒不好。”
“一杯而已。”长乐举着杯子,态度坚定。
禾生勾起了个嘲讽的笑意,这是从没对长乐展现过的表情,她还未觉得不对,便感到手上一轻,酒杯被人拿走了。
禾生对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抿着嘴唇,在余光中看到苏墨安点头,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禾生闭上了眼,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血迹,他心愿已了,就算这要命的酒是长乐亲手递的,也丝毫不损他的满足。
他的期望只到长乐能来赴宴,也只敢到这里,再多一点,就是奢望了。
他闭着眼,也就没有看到长乐一瞬间惊惧无比的表情。怎么会?皇兄明明说是忘川的解药,怎么会是□□?
长乐看他倒下,浑身僵硬得不能动弹,直到顾念冲过来抱着禾生,她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
苏墨安上前探脉,对顾念摇摇头,顾念一瞬间眼眶就红了,看着长乐的眼里满是愤恨。
“皇家自古薄情,即便是殿下不喜师父,这么多年的倾力相助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顾念抱起禾生,从长乐面前掠过。
苏墨安对她道:“抱歉,顾念她向来尊重禾大人,现在受了刺激,口不择言,殿下莫要介意。”
“顾念将他带去了哪?”
“不知。”
“你们可知带走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他死了。”
“他没死!”
“他死了,魂归故里,理应由顾念料理后事。”
“他是本宫的驸马,何时轮得到他徒弟?”
“殿下忘了么?你们二人尚未成婚,做不得数。”苏墨安看着她,一字一句,“他不是你的驸马。”
长乐脸色煞白,呆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苏墨安什么时候离开的。良久,她召出暗卫:“把他找回来。”
她俯身拾起翻倒在地的酒杯,青葱手指点过杯沿s-hi润的一小块,然后交给一旁的人,“去查这酒里有什么。”
她还记得当年她听闻得状元郎得天下时,走投无路地去寻。那新科状元却是吊儿郎当地躺在树梢上,见她过来,愣了一瞬,眉眼弯弯。
她被这笑容晃了神,然后才说出目的。
男子沉默了一会,眼带挪揄:“我只管家事。”视线未离开她身上,目的不言而喻。
若非三皇兄得宠,太子接近被废,她又怎会同意?就算这几年他的情意真切无比,她也绝咽不下当初被胁迫的那口气。
长乐踏出门,抬头看过去,月明星稀,无树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