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旁边的人应和道。
也是感慨和同情的话,说得也没什么错,但让当事人撞见总是不大好。
季楷扬停了一会儿,没进去,拿着茶杯又走掉了。
这些当然没人敢当着苏骋的面表现出来,毕竟是他让季楷扬回来的。但苏骋多少知道一些,怕季楷扬介怀,私下还和他谈过,季楷扬自己但是真的不介意。平心而论,如果是别人遇见同样的事,他大概也是一样的心情。
危险的可能x_ing再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还是会让人恐惧,这是一种本能,再多的知识也很难克服。
谁都怕,只有易辰不怕,还非要往他旁边靠。
季楷扬甚至有好几次都发现他没有按时吃阻断药。季楷扬知道他在想什么。易辰唯一可能的感染源就是和季楷扬的那次血液接触,如果季楷扬没得,他自然也不会。如果季楷扬真的那么不走运……,他只是在增加自己暴露在危险中的可能x_ing。
易辰再一次把他和季楷扬牢牢地联系在了一起,只是这次,他的标的物更大。
季楷扬提过一次,要是他真的感染了,但是因为吃了药隔绝了,反而最后只有易辰染上了怎么办。
那是个夜晚,他们一人占据桌子的一边,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易辰闻言抬起头,想了想说哦,又继续写手头的稿子了。
季楷扬没有再多说易辰什么,易辰在他面前有时仍然孩子气,强硬固执到一根筋,以至于季楷扬那天听见他打电话给员工安排工作,条理清晰又冷静,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季楷扬只是每天晚上到点就把两个人的药拿出来,易辰不主动吃,他也就不吃,最后易辰就只能去倒水,当着他的面把药吞下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到了第六周,季楷扬要去疾控中心做第一次检测。
季楷扬头天晚上失眠了。
那些被理智和冷静压抑住的担忧,在这个即将揭晓谜底的时点终于冒了出来。
他掏出手机,找了个艾滋病患者的采访看,看了一半又关掉了。
时针已经指向两点,虽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季楷扬也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易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季楷扬没有出声,易辰走到床旁边低着头看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季楷扬的脸,有些痒,但在冬夜里也确实能感到一丝暖意。
易辰轻轻摸了下季楷扬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又退开了。
季楷扬侧耳听着易辰的响动,那并不是离开的脚步声。他有些疑惑地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易辰靠着床头柜,坐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易辰似乎丝毫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一动也不动,好像融进了黑夜里面。
“你大半夜的干嘛?”季楷扬开了口。
易辰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没睡着?”
季楷扬支着手臂坐起来,“我睡着了你又要干什么,在这儿坐一晚上?稿子写完了?我记得你明天下午还有课。”
“我不是每天都过来的。” 易辰嗫嚅着解释道,“我只是今天有点睡不着。”
“你属青蛙的?坐着能睡着?”季楷扬估计易辰也不是每天都过来,他这段时间睡眠一直都不大好,很浅,稍微有点响动就能醒。易辰如果每天都来,他应该早就发现了。
“我要属青蛙,你不也属青蛙。”易辰站起身小声嘟嚷一句,又问,“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季楷扬捏了下自己的后颈,“一直没睡。”
易辰顿了顿,在床边蹲下,手搁在被子上支着下巴,“害怕吗?”他问季楷扬。
“嗯。你怕吗?”
“我也怕。”易辰说,“但咱俩怕的可能不一样,不完全一样。”
“后悔吗?现在。”季楷扬轻声问。
“不。”易辰歪着头看他,屋子里没有开灯,“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样的,我都不会后悔。”
“季楷扬。”易辰声音不高,叫了声他的名字,又说 “我现在才知道后悔是一种多糟糕的事。”
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易辰的眼睛却显得很亮。季楷扬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水汽的原因,所以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下易辰的下眼睑,没有泪,只是一片冰凉。
“怎么这么冷?”季楷扬这才注意到易辰连鞋都没穿,光着一双脚踩在地板上,哪怕屋子里开着暖气只怕也还是冷,”你是想把自己弄感冒吗?”
“我以为你睡了。”易辰没头没脑地说。
季楷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重话也说不出口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能生病。”
易辰自知理亏,“那我过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嗯。”季楷扬点了头,却不见易辰动,只是一味看着他。
季楷扬沉默良久,拍了拍看着墙壁的那一侧,“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