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门了啊。”易辰咽了口唾沫,拿出钥匙。对了好几下都没对准锁孔,季楷扬正打算上前,门从里面打开了。张韵看着他们,先是一愣,笑容在脸上转瞬即逝,眼泪一下就流出来,“去哪儿了你们?”
她和易博川是前晚到的家,没看见孩子还以为他俩出去玩儿了。等到十点过了还没见到人,才觉察出不对劲,在家里找了一圈,看见了桌上留的纸条。
张韵急忙联系了钟点工,却得知季楷扬告诉她说父母提前回来了,还结清了工钱让她不用来。他们留了纸条,去派出所报警也无法立案。易博川找了熟人去查车站和机场的监控,忙了一天一夜,还没回来。
张韵给易博川打了电话,告诉他孩子已经到家了。她撑着桌子坐下来,看看季楷扬又看看易辰,声音止不住地抖,“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看了我爸,然后去海边了。”季楷扬放下包,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爸已经死了。”
张韵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我去过他墓地了。”季楷扬蹲下身,握住张韵的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韵沉默着,易辰拉拉季楷杨,想让他起来。季楷杨没动,“你当时没说,但已经五年了,你为什么从来不提,如果我这次没有发现,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季楷扬,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张韵垂下眼睛,“你当时只有十岁,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了他也不可能活过来!”
“可那是我爸,我应该知道。”
”你应该知道?“张韵推开他,声音低而尖锐,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你在怪我吗?你以为我想一个人承担这些?“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楷扬看着自己抓空的手。
“你扪心问问自己,季楷扬。我怎么敢告诉你?你x_ing格一直就比别的孩子沉稳,这是好事,也不好。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没想过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来!现在你自己知道了,第一反应就是往海边冲,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不怕我担心,自己也不怕危险吗?我要是当时就告诉了你,你岂不是要陪着你爸去死!“
”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我总得有个知情权。“季楷扬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你的事?”张韵抬手重重地扇在季楷扬脸上,“你非要逼得我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你才甘心是不是?!”
”张姨。“易辰惊吓之余,连称呼都忘记了。他以为这件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结果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季楷杨嘴角动了动,脸有些发麻。
“我一个人养了你这么多年,干什么不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翅膀长硬了,能到处乱跑了?你两天没回来,妈觉都睡不安稳,只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怎么办?”
张韵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一只手挡着脸,眼泪从指缝间不停滑落。
季楷扬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他无从开口。母亲隐瞒他,自然是不想他难过。但无论他怎样安慰自己这并没有什么错,这或许是件好事。看见母亲的时候,他依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易辰看看哭泣的张韵,又看看半蹲在地上的季楷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客厅里的气氛一度僵持下来,直到易博川回到家。
“你先进去躺会儿,这都多久没休息了。我骂他们。”他去洗手间将毛巾用温水润s-hi,递给张韵。他并不知道他俩是为了季子文的事,只当他们贪玩。
张韵摇摇头,还是倚着桌子掩面哭泣。易博川把毛巾放在她手边,一指易辰,“滚过来跪着!真是太多年没对你动过手了,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把哥哥带着和你一起疯,出了事怎么办?”
易辰不想事情继续发酵,往季楷扬身上波及,难得没有顶嘴,略一犹豫就跪了下去。膝盖刚碰到地,易博川抽出花瓶里的一枝富贵竹猛地打在了他手上,“我还以为你现在懂事了,结果越来越不叫话了......"
易辰裸露在外的手臂立刻肿起一道红痕。易博川正要第二下,竹子的一头被季楷扬抓住了,”易叔叔,易辰是陪我去的......"
“都别闹了。” 张韵从悲伤中缓过神,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把易辰从地上扶起来,”你打孩子干什么?本来也不是辰辰的错。“
她从易博川手里拿过那根竹子,轻而不容拒绝。然后忽地抬手抽到了季楷扬背上,发出一声闷响,竹子从中间断开掉在地上。
张韵把它踢开往卧室走,“你俩进去吧,没有下一次。”
"我轻一点儿。“易辰小心翼翼地把红花油倒在手心,揉开以后往季楷扬背上抹。
季楷扬拿着冰袋贴着自己的左脸,”没多疼。“ 他含糊不清地说。
”我给你摁重点儿你就知道疼了。“易辰没好气,动作却还是很轻柔。”撑什么啊?你和我说疼又不丢人。“
张韵那一下打得极重,背上的淤青能看见隐约的血丝,印在季楷扬清瘦的背上,分外显眼。易辰忽然有点不敢再看下去,是因为感同身受的疼痛还是其他的?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