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已经好久没有做梦了。直到演出的那天晚上,看到那个像他的身影。
梦中的沉重感似乎还沉淀在他的体内,他感到浑身无力,连头顶的灯光好似都黯淡了。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那是他记忆中的一部分。如果把他的人生比作一本书,那些梦就是两年前被事故撕下来的碎片。
“这样真的好吗?”
他想起医生在会谈室里跟他说的话。
“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要懂得珍惜当下啊。”
他不喜欢易杰说的这句话,就好像在说他的过去是什么瘟疫一样。
不过向阳心里明白,易杰知道他过去的一切,从他苏醒后第一次接受治疗的时候就明白。但是他不会去问他。就像易杰说的,就算维持现状,他也过得挺好。
可是现在……
咖啡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室内开始变得有些喧闹。向阳再次看了看时间,心里盘算着等会自己要去哪儿好。这时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是安吾打来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大董叫我们回事务所一趟。”
“为啥?”
“老板回来了。”
老板回来了。
向阳有些紧张。他转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安吾,欲言又止。
一个红灯的间隙,安吾盯着车前熙攘而过的行人,说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那句话:“你觉得会是他吗?”
“啊?谁?”向阳的声音有些畏缩。
“方闵默啊,你不是跟我说过,他是开唱片公司的。”
“那是在英国。”
“那你紧张什么?”
向阳突然转头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很紧张么?”
前方的交通灯由红转绿,汽车发动前,安吾伸过手揉乱他的头发:“不是紧张,是有点神经质。”说完,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但这个动作转瞬即逝。他也有自己的忧虑。
“什么鬼……”向阳不再理他,扭过头去看窗外流动的风景。
到了停车场后,安吾先下了车,见向阳没有出来,又绕到对面给他开了车门。
向阳把帽檐压得极低,还戴上了兜帽。
“你是要去抢劫哦?”安吾捏着他的帽檐,甩掉兜帽后又给他重新戴上。
“呀!发型都被你搞乱了……”向阳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只管朝着电梯走去。过了一会见安吾还没有跟上,又停下转头朝他喊道:“你来不来的?”
“来啊。”安吾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反手锁上车门后追了过去。
一楼。三楼。七楼。十二楼。
叮!
安吾感觉身旁的人震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阳,你等等我……”刚刚还紧张成那样,怎么突然又这么着急了,安吾心想,希望不是那个人才好。
办公室门口,大董已经等候多时,看见向阳过来,连忙走上前去拉住他:“来了来了,进去吧。老板刚出差回来就说要来见你们,弄得有点仓促……”
“等等!”后头的安吾终于跟了上来,他拉住向阳,朝大董问道:“我们老板……他叫什么名字?”话音未落,向阳突然一使劲,挣开他们两人,径直推门而入——
房间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立在落地窗边,单手c-h-a在西裤里,另一只手中捏着一杯气泡未散的香槟。他的身体轻轻摇晃,脚下打着节拍,给人以错觉这房间似流动着音乐。听见开门声,他兀然转过头。音乐戛然而止。
向阳最先看见的是他胸前开襟的衬衫,以及里面隐约可见的麦色肌肤,然后是他的笑——让他发胀的脑袋蓦地冷却了下来。
“噢你们来了。香槟我先开了,你们不会介意吧?”
轻佻的声音,嘴角玩世不恭地上扬,一身随x_ing的打扮,却处处透着金钱的臭味。
这谁啊?
向阳正想开口说话,只听见后面安吾一声混杂着惊讶和愤怒的低吼:
“段泽奕!”
还没等向阳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安吾一把拉到身后,差点撞到匆匆进门的大董。
“哎呦!这、这是怎么了你们?”大董小胖身子一侧,幸运地躲过了向阳。他慢慢挪到前头,看见安吾一脸警惕又愤怒地盯着房间那头的男人。
“泽奕啊,安吾,你们认识?”说罢,他又朝向阳投去疑问的眼神。察觉到大董视线的向阳赶紧拨浪鼓似地摇头。
他也是头一次见安吾突然情绪失控的样子,总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不认识。”安吾的声音突然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他也不再看向那个男人,拉起向阳的手就准备离开,“既然已经见过面,那我们就先走了。”
“诶?不喝香槟了?我还打算给你们庆祝一下呢。”后面,老板的声音倒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轻快。
或许是他给了大董一个眼神暗示,大董像突然醒悟似的挡在了门口。虽然他也满脸的不明就里,但还是朝安吾露出一个憨厚的安慰似的笑:“先坐会吧,有话好说嘛。”
向阳感觉到安吾抓着他的手颤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抓着自己。
这时候,房间那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香槟走了过来,他的手刚一碰到安吾,安吾就像触电似的放开了向阳。
“别碰我。”安吾咬牙切齿瞪着他的样子就像一条恶犬,让向阳看着有些心惊。
段泽奕马上投降似的把双手举起,轻快地耸耸肩,朝一旁不知所措的向阳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紧绷的气氛一下就被打破。虽然那家伙看起来有点让人火大,但向阳不得不承认,倒也不会让人感到讨厌。
“额……我们才刚来,这就走不好吧?而且……他是我们老板耶。”向阳朝安吾低语道,慢慢拉着他坐到沙发上,然后瞄了段泽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