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看看吗?”
向阳嚼着酥软的面包片,水亮的大眼睛用力眨了眨。
“要。”
向阳借了安吾的衣服。有些宽松的川久保玲卫衣,卷起过长的裤脚,临走前还被扣上了一顶花哨的鸭舌帽和夸张的墨镜。
“今天太阳大。”安吾说,“而且你眼睛超肿的。”
站在展览入口,向阳快速摘下帽子甩了甩头发又戴上,惹得身旁的人不禁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我这样,他们不会不让我进吧?”
“那我们开车去海湾,在海边烧烤,唱歌,泡妞。”安吾说。瞟都没瞟他一眼。
向阳笑了,一个侧身挡在正欲买票的安吾前面:“那如果进去了,我们也要去海湾。”
安吾也笑了。
“想去?”他越过向阳的肩膀把钱递过去,“那你可得答应我,接下来要写首漂亮的歌出来。”
票从小窗口里递出来,向阳先一步夺过来,左手拉下墨镜睥睨似地看他道:“那得要看你唱得怎么样了。”
安吾笑着推开他,抽过一张票先进去了。
即使是展览的最后一天,展室里依然人潮涌涌。放眼望去,虽然有不少中国人,但还是外国人居多,其中不乏艺术界和商业界的巨头。他们都很期待Light这次阔别两年的个展。
向阳早已脱下墨镜别在胸前,站在一幅小小的抽象水彩前出神。
雨后的街道上盛着一汪水渍。阳光从背后洒下来,在水面反射 出金黄色的光。一切都带着朦胧的味道,像近视者眼中的世界,像匆忙旅人一瞥而过的旖旎。
“这幅画很奇怪吧?”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外国女生的声音,一口甜美的英音。
向阳扭头,旁边站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姑娘。戴着木质的大框眼镜,两条麻花辫扭在胸前,亚麻质感的外套显得有些笨重。
“为什么这么说?”向阳下意识地用英语回她,说完才惊讶自己怎么有这么地道的发音。
女孩没有看他,仍旧注视着那幅画。
“我觉得这幅画不是他画的……不全是。”
“为什么?可是这下面有他的签名啊。”画框的右下角,是一串漂亮的金色签字。向阳不太明白。
他虽然很喜欢看画展,但是他不会画画。他虽然知道很多画家,但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Light喜欢黑色。他所有的签名都是黑色的。”女孩说,她这时候举起手朝着画比划了几下,“而且这不太像他的风格。或许是再创作,他修改了什么。”
“你懂的好多。”向阳佩服地看了她一眼,只见那孩子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我喜欢他的画。”
“你很了解他吗……这个Light。”向阳问。
提到这个,女孩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似地开始滔滔不绝。向阳一开始还紧张了一下,怕她说得太快自己会听不懂,结果没想到他全部听明白了。
“Light跟别人不一样。他画作的基调总是很深沉。但只有当他在说一个主题的时候——那些评论家形容他,把画像情诗一样唱了出来。”
“好浪漫。”向阳感慨。他突然想起那天,闵默说要带他去看自己的画展。
不知道他的画,是不是也这么浪漫呢?
不行,别再想他了!
女孩见他没有说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把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转过头扶了扶眼镜,用略带鄙夷的语气嘟囔:“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说自己喜欢画。我打赌你肯定连他的‘情诗’都没看过。”
“情诗?”向阳想,就是那些关于爱情的画吗?
女孩朝走廊那边一指,头也不回地说:“就在那边,以爱之名。你自己去看吧,他为他的情人创作的系列。那个系列里的十一幅作品是两年前突然涌现在市场上的,在那之后,Light就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
“为什么?他是受到了失恋的打击吗?”
“或许吧,可怜的男人。”
向阳倾身好奇地张望了下,迫不及待想过去。
“他有为他的情人作肖像画吗?好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你做梦吧。Light的占有欲很强,他只允许我们通过他的眼睛瞻仰他的维纳斯。”
“也就是说,他只画情人在他心里的样子。”
“是的。很浪漫吧。”女孩说着,第一次朝他笑了一下。向阳发现她的牙齿跟她的皮肤一样白。
“你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吗?”向阳问,他觉得这个女孩子还蛮可爱的,有点像艾琳。
女孩看了眼腕表,摇摇头,突然用流利的中文说:“换班时间到了。对了,你的英语真不错。”
向阳稀里糊涂地眨了眨眼,张着嘴半天说不来话。在女孩把外套脱下来后他才发现,原来她带着志愿讲解员的牌子。
“你……那你还跟我说英语?!”向阳忍不住用中文喊了出来。
“我没想到你会讲。”女孩又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次,扯起嘴角笑了笑。
向阳看着面前这个矮小的金发姑娘,哭笑不得地哼了两声。
他摘下胸前的墨镜戴上,夸张地弯下腰拉低镜框,睥睨似的向上瞅了她一眼。
“再见,小骗子。”他用意大利语说道。然后他双手c-h-a着裤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阳过去的时候看到安吾也在那里。他悄悄地挪到他身边,顺手把帽子摘下,反扣在他的头上。
“你刚去哪了?”安吾问。他面前那雪白的墙上,安静地倚靠着一幅油画。
光影之间,雪白的画布上生长出柔软的藤蔓,蜿蜒在被雨打s-hi的窗口。从窗外望进去,朦胧间似乎有一个曼妙的轮廓,抽象而不分明,却有着吸人眼球的魔力。
“这幅画叫什么名字?”向阳忽略了他的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