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易出了卧室,顺手带上门。林继桥重新给牙刷挤上一厘米的牙膏,在工学椅上坐下,摸着自己的床,有一着没一着地推着牙刷,数床单上为数不多的褶皱。
“吃饭了。”大概是看她在里面太久了,许安易敲敲门,林继桥醒过神也敲敲门,示意收到。然后贴在门上听她脚步声远去才慢慢打开门,低眉垂眼地来到餐桌前。
许安易肯定跟詹思祺说过什么,小姑娘顶着比昨晚只消肿一点点的脸直冲她笑。
林继桥用手背蹭蹭旁边的小布丁。
小姑娘细皮嫩肉,谢寒岚那一巴掌大概也使出了吃n_ai的力气,林继桥只看了她一眼,便感同身受的疼。
“看样子,你还得在这里住一两天。”许安易说,转脸望了眼林继桥,用眼神传达出征求意见的意思。
“那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林继桥几乎是在同时解读了表情的含义,“不麻烦,你可以一直在这儿,等到你好。”
詹思祺感激地笑笑,眼眶有些发红。
“没什么。”许安易切好面包,挨个分好,最后从果盘里拿出根香蕉剥开了放在盘子,推到对面,仍顾着跟詹思祺说话,“一会儿我去帮你买套换洗的衣服,你跟学校请个假,回头我再帮你跟爸妈也交待下。”
林继桥刚切了块香蕉还没放到嘴巴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腿旁冷不防横来一脚,抬头,许安易正望着她,“一会儿我收拾,你吃好就去睡吧。”
詹思祺看看她,又看看林继桥,慢慢把粥送嘴里,意味深长地眯起眼。
吃过饭,刚把碗放下,许安易充满威慑的眼神飘过来,那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真回卧室躺在床上,林继桥却彻底清醒了。
也许是今天温度高,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热。
一丝不属于她固定沐浴用品系列的味道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她翻来覆去,睡意也来来去去,林继桥不由怀疑是不是被那张金属自动床影响了,但心里又有个声音鼓噪着,告诉她明知道为什么。
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林继桥连忙把被子拉高到头顶。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虚掩上她忘关的门。
直到隐约传来防盗门关闭的动静,林继桥才伸出脑袋大喘气,从桌上摸来手机,给顾盼发信息。
-盼盼,X昨天睡在我床上。
顾盼回得很快:?!?!
-?
-!
没几秒钟,聊天界面被一大堆感叹号和问号刷了屏。
最后,她才想起来问:你睡的哪儿?
林继桥愉快地回:防空洞。
顾盼发了条拉长到八秒的“切”的语音,背景掺杂着发动机的轰鸣。
顾盼:我受打击了,我好难过,我可能真的得去欧洲散散心。
林:预祝你旅途愉快[微笑][微笑][微笑][微笑]
顾盼不回了。
林继桥没等到回复,打开一百问APP。几次修改加上联网,一百问的自主学习模块逐渐发挥作用,平均每小时往本地服务器下载高达数十兆“0”和“1”。
她在某个大牛云集的业内论坛发表帖子,征集调试这个精简版个人AI,她用的是高中时参与架构该论坛的昵称,响应者众多。
听从参与者的共同建议,林继桥把人际关系的不确定x_ing作为变量输入公式,结果一些问题迎刃而解。
那条对X坦诚,就是它给出的最新答案。
林继桥握着手机,再次窝进被子,不觉得闷,更不觉得难以呼吸。
睡过铁床才更能体会软床的美好。
虽然上面似乎残留着另外一个人的味道和温度,但她没有一丁点不适应,仿佛生活就该是这样。
没错,本该如此。
*
坎坷的土路上,顾盼敲着提示无信号正在查找的屏幕,浑身充斥着堪比大姨妈作威作福时的暴躁。陈溪蔫蔫儿蹲在她对面,手搭在小货车车斗拦板,长腿委委屈屈窝在不停滑下红薯的狭窄空地。
扑褚兴扑了个空,两人都有点意兴阑珊,顾盼尤为沮丧,对陈溪更是歉意满满。
看她揣着一只手专心眺望路旁一成不变的灰黄秋色,顾盼碰碰她手背,“对不起。”
“啊?”陈溪回头看她,“怎么啦?”
她长相很锐利,重要场合时也能将这股锐利化为慑人的气势,但这时候睁着眼,半张着嘴巴,却又显得傻乎乎。
顾盼调整了心情,露出笑脸,“真别说,偶尔体会下农家乐也挺有意思的。”
“没错。”陈溪应和道,“我想回去找个地方开个这样的体验会所,主题:帮你提升生活幸福感。”
顾盼被她逗乐了,拍拍铁皮栏板,“别忘了这车。”
“不会的。”陈溪嘿嘿一笑,“到时候我肯定邀请你做第一批体验会员。”
“我就算了吧。”顾盼想也没想拒绝了,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端着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飞出的手机编了条信息发给陈溪,“我觉得我们重点抓错了,约他,别找他。二二,你把这条信息用你家邮箱发给褚兴。”
陈溪也没看邮件内容,直接复制粘贴进邮箱,点击发送。
信号断断续续,几分钟后,系统提示,收到回执。
*
睡自己习惯的床到底更符合个人定制需求,这一觉,林继桥睡得昏天暗地,几乎像是昏厥般深沉。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有人来到床边,可意识仍游荡在大脑的最深处,仅留的那点本能只供她接收如梦境般的信息,却无力分析。
于是这信息和梦境相互交错,难辨真假。
那人轻轻掀开被子,一股气息洒在额头,她似乎说了什么。林继桥的意识跌进深邃的黑暗,只是扭过头错开逗得她发痒的温热呼吸。
和风拂过,额头微微一凉。